无毒不丈夫
……
寥寥青烟,碧波江上,看似平静的江面,又有几人能懂,那暗藏的波涛汹涌?
江山不如美画,岁月不能成诗,那又是何人的无奈?
朱老五细细打量着这个看似平凡,却实在是琢磨不透的年轻人,他今天如此这般意欲何为?杀鸡给猴看,他需要么?
“侯宁,你约我来到底有什么事儿?不会就是让我来陪你吹吹这令人生寒的江风吧?”朱老五开始有些闹不明白了,怎么说自己也是SC道上一条响当当的汉子,不敢说是过江龙,但只要在庆城拜拜码头,何人不给自己几分薄面?
当然,他也不喜欢老是拿这个说事儿,面子这东西,毕竟是自己挣的,用一分就少一分。
侯宁倒也没说什么,掏出了一包烟,不用看,依旧是七块钱的朝天门。
“要不要来一根?”他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朱老五越发好奇,怎么说侯宁现在也是一个酒吧的老板,是节俭呢?还是吝啬?七块钱的朝天门,现在很多小泼皮对这烟都没了什么好感。
解释?侯宁没有这么做,独自点燃烟便开始吞云吐雾。
一根烟抽完,侯宁将烟头扔向了窗户下面,道德这个玩意儿,他在学,但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学的会的。
“朱五哥,今天请你来其实也没什么事儿。我知道,你是和胡汉三有个协议,才想帮他拔了我这根眼中钉,但有些东西,你不应该考虑他那个人。
我猜你肯定是觉得他的实力摆在那里,既不能真的骑在你头上做些什么,也不至于在庆城还吃瘪,也好被你吃的死死的。不过你要清楚,他绝对不是一个最称职的盟友,要找盟友,怎么说也得找我这样地,你说是不是?”
侯宁一番话说的有条有理,其实来之前他就帮朱老五分析过。刘老财张八爪之流,朱老五不会和他们合作,这些人在庆城扎根都太深,毕竟底子厚,很容易就处在被动的位置上,那样,真正获利的人绝不会是他。
而他选择胡汉三,原因很简单,正如侯宁所说,这个人在庆城有实力,但不至于通天,需要借助自己的帮助才行,同时,别看胡汉三是刘老财的人,其实刘老财做的种种,已经让他产生了不安,刘老财根本就不是真正的挺他,背叛刘老财?他不敢,但是要找点别的法子图谋而后动,他敢。
有句老话怎么说来着?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胡汉三已经感受到了侯宁对他的不满,随着侯宁的崛起,对他来说是最直接的威胁,不说别的,对门而开的烟花弄,在生意上,两人就得陷入了一场搏斗的局面。
放在哪朝哪代,若不是天生就生在权势之家,金钱就是一切权利的源头。
朱老五思绪了一会儿,心想,难不成今天侯宁来找自己只是想和自己合作?不,不可能只有那么简单,以他见识过的侯宁,不论是身手,还是手段,都不是他这个年纪应该拥有的。
如果不是这样?那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朱老五陷入了一时的沉思,做他们这个,一步都不能走错,就跟下棋一样,一步错步步错,以至于满盘皆输。
这次自己来庆城本来的想法是在庆城建立些自己的势力,SC那个地方,大袍哥多如牛毛,虽然看上去风光无限,但是暗地里的争斗怕不比庆城要轻松多少,他只是想给自己找条退路而已。
见他沉默颇久,侯宁心中暗暗乐道,有戏!
当一个人犹豫的时候,说明他在思考,如果他想都不想便做回答,那绝对不是什么好事儿。
“朱五哥,我明白你的担心,毕竟我也只是名头上的新贵而已,让你屈尊与我合作,着实有些难为你了。但是我希望你明白一个道理,我冲破大天,今年就二十出头,有多少人在二十岁的时候拥有我的一切?铁嘴半仙王德贤对我马首是瞻,冷面佛罗玉山对我忠心不二,现在还有神偷齐名轩为我所用,你觉得这些都是庸才么?他们又岂会臣服于一个庸才。
坦白的说,我今后的成就,又岂是胡汉三之流可以堪比的,放眼看下去,就如滔滔江水,岂是名山大川可以阻挡?它们何不是直奔大海而永不回头?”
随着侯宁的一番话,朱老五有所动容,的确,侯宁的前途不可限量,年纪,也就是时间,时间才是最大的本钱,终有一天,故人都会入土,而这个年轻人只要不错得太离谱,又岂会是天妒英才之辈?
当然,侯宁也只是夸夸其谈,毕竟像齐名轩就已经离他而去,但是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在朱老五面前摆出一个姿态,这个姿态可以亦假亦真,不需要太过把什么事儿都交代的清清楚楚,就好比,钱鑫鑫一个电话打给他们老舵把子就能让他们悻悻然的离开。
不过侯宁不提这茬儿,不代表朱老五就不会想到这茬儿。
又是一阵漫长的沉思,最能体会他这一番话的还不是朱老五,这人终究是已经混出了个小有名气,他不敢,也不能走错哪怕那么一步棋,而最能体会这段话的人,却是被侯宁小小收拾了一番的魁梧汉子。
他见朱老五迟迟没有说话,便小声说道:“五哥,这小子话说得没错,我也觉得他前途无可限量,比起那个胡汉三有过之而无不及,你想想,胡汉三为了出位,能背着自己大哥千里迢迢跑来找我们,那一天我们也保护不了他了,他又会不会去找别人?”
朱老五听了他的话,浑身一震。
的确是这么个理,自古以来,敢用叛徒的人着实不多,你要一个叛徒跟你说什么同舟共济的话,犹如是一句废话,不过他立马想到,如果这个时候他们调转枪头,自己何不是一个叛徒呢?侯宁还会用正常的眼光看待自己么?
顿了顿,他方才说道:“侯爷,说句老实话我也蛮佩服你,有勇有谋,年纪轻轻刚走出大山,就有王半仙,罗玉山那样声名显赫的人辅佐你,不用别人说,想必你也有自己的过人之处。但是我等都是江湖中人,岂能干背信弃义之事?即便是干了,你又会以何等眼光瞧我们这些人?信义两字说起来谁不会说,做起来又有几人能真正拿捏得好尺度?”
侯宁呵呵一笑,这一声侯爷已经说明了朱老五心里已经产生了动摇,再者说,他早就料到了朱老五会有此一说,带着玩味儿的语气道:“你真以为胡汉三会跟你讲什么信义?”
朱老五一脸紧张,莫不是胡汉三又……
“胡汉三现在成天缠着刘老财,你该不会不知道吧?”侯宁那会给他多加思考的时间,急不可待的又问道:“以朱五哥的势力,在你们那边也未必能把胡汉三的酒吧死而复生,但是在庆城,刘老财就可以,你不怀疑,为什么胡汉三的皇朝酒吧,只是被勒令停业三个月,内部整顿么?”
朱老五一副恍然大悟的莫样,当初事发后,胡汉三跟他说,自己在庆城还是有点儿人脉的,不过是花了些钱而已。但是他自己终究是没遇到过这种事情,这种事情是花点钱就能解决的么?他自己都不知道,如今听侯宁这么一说,也觉得其中另有蹊跷。
见他这般,侯宁不急不慢的把一部手机拿了出来,播放了一段短片后,扔在了桌子上。
“自己看看吧。”这个时候的侯宁已经是相当自信了。
朱老五拿起手机,立马大吃一惊,这正是自己和刘老财一起吃饭的时候。
“别紧张,没人去偷拍你,往后面看。”
短片播放了十多分钟,朱老五是快进着看的,这个时候他已经走出了包间,而就在他刚出去关上门,包间的屏风背后走出来了一个人,不用看都知道,这个人正是胡汉三。
这段短片其实是侯宁让齐名轩当初跟踪朱老五的时候拍的,没想都还有点儿意外的收获,也不知道齐名轩是怎么办到的。当然,由于拍摄的距离有点远,并没有录到几个人的谈话,首先侯宁还有点沮丧,不过想想,他们不知道朱老五和刘老财都聊了些什么,但是当事人自己会不知道么?
看到胡汉三和刘老财聊了一会儿,满面春风得意的离开后,朱老五猛地一拍桌子道:“侯爷,你想我帮你做什么?”
侯宁心中暗暗得意,虽然他不知道朱老五此次来庆城到底意欲何为,但是既然刘老财对胡汉三前面做的事儿能不计前嫌,还不惜帮他动用人脉关系保住皇朝,想必其中的干系一定不轻。被人背叛的愤怒,已经让朱老五失去了理智。
侯宁不急,既然第一个人物已经控制住了,他开始期待第二个人的表现。
他又一次把烟拿了出来,这次没问朱老五,反而是直接递了他一根,当然,朱老五也没真的端着架子不接。
点燃了烟,侯宁道:“急什么,我虽然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是你要清楚的是,谁才是真正的盟友,与人合作,不是给他人做嫁衣,没有人会领你那份情。
成则王侯败则寇,不以成败论英雄的时代,绝不是今天这个社会。”
朱老五很默契的点了点头,他此次来庆城的目的,其实也没完全跟胡汉三交底,不过说出去的那些,也绝不是那么简单。
借着这个时候,侯宁又开始大肆的装1+3了。
“其实,以我今天的身份地位,别说七块钱的朝天门,就是七十块钱的中华,我依旧抽得起,只不过做人不能太忘本,当初我只抽得起七块钱的朝天门时,是谁对我不离不弃?当初我只抽得起七块钱的朝天门时,又是谁对我另眼相加……”
他这一番话,看似是在装1+3,而实则是在提醒某些人,不要忘本。
朱老五也不是傻子,自然能听到这一层意思,如果他的那些在庆城的打算,真被刘老财悉数得知,看来他今后在庆城的路就很难走了,别说退路,这也许就是一块死地。
刘老财他们那种人,是不会允许别人的势力在自己的地盘上肆意的发展,庆城现有的那些盘根错节的势力就已经够了,何况已经冒出了个侯宁,他们可不想没过几天再冒出来一个,更何况,这个人不是没有一点根基的侯宁可以比的。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楼冲上来了一群人,手提大砍刀,最前面的是个一身大红色T恤的年轻人,个头一米八左右,体形富态,但是算不上太胖。
侯宁眼神一瞟,暗自说了声,他们来了。
突然,大砍刀没冲着侯宁砍下来,居然朝着朱老五的人砍了过去。
朱老五一顿慌张,莫不是刘老财他们要对自己下手了?
“侯爷,你先走,连累朋友的事儿,我朱老五可干不出来。”
侯宁自是巍然不动。
走?这种跌份的事儿他可干不出来。
没过多久,朱老五的人赤手空拳便和一群手提大砍刀的男人干了起来。好在朱老五的人个个都是身材伟岸,虽然没有武器,也不至于一败涂地。
一时间,茶馆二楼一片狼藉,厮打声,声声震耳。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一脸麻子的人,兴冲冲的从一楼跑了上来。
侯宁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大声道:“朱五哥,你们先走,这群人是城东的吴疯子,是来找我的!”
说是迟,那是快,侯宁一个箭步,一脚踏在木质的茶桌上,一跃,当落地的一瞬间,已经在了混乱人群的中间。
一个犹如冒火的拳头,一下就砸在了一个手提大砍刀的男人脸上,顿时,只听到一声闷响。接下来,就只看到那个男人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吴疯子!你不要逼我大开杀戒!”
随着侯宁的一声咆哮,好似时间暂停了一般,所有人都楞在了那里。
就在这个时候,有个根本不走楼梯的巨人,从一楼就跟飞一般的直接跳了上来,矗立在吴疯子的背后。
疾驰的动作让所有人都没看清楚,结果却很显眼。
原本还握在吴疯子手里的大砍刀,不知何时,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而现在握着大砍刀的男人,正是冷面佛,罗玉山!
原来,他一直都在一楼,只等侯宁的一声令下。
吴疯子胆子那是真大到了极点,还回过头看了看已经是面无表情的罗玉山,刚要开口,罗玉山便狠狠说道:“我曾经说过,谁要和我宁哥做对,我就杀他全家!”
没有人敢怀疑这个男人的实力,今天的一切,他太过惊艳。
而侯宁,则是轻声一笑,道:“吴疯子,我不为难你,其实我都知道是谁找你对付我的,我知道,那个人没有钱,也没有势力,只不过是为了一个义字。我也知道,你是一个重情重义的汉子,看在这个份上,我就放你走如何?”
吴疯子显然是不买他的账,眼睛轻轻一斜,道:“姓侯的,今天栽在你手里,是我技不如人,爱怎么着怎么着,别跟我说这些,要是怕死,我吴天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次。”
侯宁没有说话,反而笑出了声。朱老五的人在一旁大声嚷嚷道:“不能这么便宜他,连我们朱五哥也敢砍,干脆扔江里喂鱼得了!”
这个时候,吴疯子才去打量了一番这些人,早就听说庆城来了一批SC的袍哥,就个人看法,他是很尊敬袍哥的,这些人重情重义,敢为一个义字心甘情愿的丢一条命,这倒是和他臭味相投。
“你们就是SC来的袍哥?”没等那些人搭话,他又说道:“对不住,我见你们和侯宁在一起,以为是他找来的帮手,今天的事儿都赖我,要杀要刮,悉听尊便,别为难我兄弟就是。”
明目张胆的大包大揽,不过这个放在混社会的人眼中,那的确是条响当当的汉子。
侯宁嘿嘿一笑,回头对朱老五说道:“朱五哥,今天的事儿都赖我,不管这个吴疯子的事儿,这些天事儿太多,这个说看我不顺眼,那个说看我不舒服,都想拔了我这个眼中钉,本来今天是约了你解决我们之间的误会,看来我把时间搞混了,还约了吴疯子。
本来嘛,我是觉得,这年头有什么不能坐下来解决的问题呢?以为坐下来谈谈,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就算了,没想到折腾出这么一幕来。”
朱老五当即便想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自然不会驳了盟友的面子,道:“侯爷既然这么说,我自是不好再追究什么,既然我们的误会都说清楚了,想必你和这个吴兄的误会也解的开。”
其实,侯宁即便不这么说,他也不会追究什么,毕竟吴疯子的确是一条响当当的好汉,在袍哥中,他们就敬重这样的汉子。
话已至此,事情也发生到了这个地步。
侯宁先送朱老五等人离开,离开后的朱老五,见侯宁又回到了茶馆,哈哈大笑,身后的人不明白他笑在什么,他只是平淡的说了一句。
“无毒不丈夫!”
好一句无毒不丈夫,所有人在那一瞬间似乎什么都明白,又什么都没明白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