叹口气翻过身,手压在脸下,父亲跟母亲的关系越加僵硬了,已经到了点面都不说话的情境。
大人们的心思她无法猜测,从小到大他似乎也习惯父母之间面和心不合的相处模式了,渐渐长大他懂事了,小娘们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勾心斗角的吵架,算计,不得安宁,爹爹却是甩手不管这些内事的,娘也是冷眼看着,家里一团乱糟糟。
他想以后他娶妻定然娶自己喜欢的,不要像父母这样为了家族利益而结合,过一辈子。
七月半的时候琼萝托人买的衣料送了过来,琼萝抚着面料思索如何将这身衣料穿出去,让城中的小姐夫人都能瞧见,做什么式样的裙子好呢?微一思量,唤来身边丫鬟:“最近可有什么聚会,比如赏花,斗茶之类的消遣聚会?”梨花侧着头道:“奴婢昨日遇到李家的丫鬟,说是她家夫人园子里的紫薇今年开的特别好,想请人去她家园子里赏花呢,只是不知道这请帖发出去没有,小姐想去?”
“昨日的事啊,估计帖子发出去了。”
李家老爷三年前调任到此任命,宋家与其并不相熟,偶尔贵妇小姐们的聚会见面也不过是含笑点头罢了。
“城中还有其他聚会么?”
梨花摇头:“那奴婢就不知道了。”
琼萝站起身走到窗前推开窗,若是自己贸然闯进去,那多失礼数,不要说展现她身上的衣服了,那些贵妇小姐们平日里都是极为矫情的主,自己那样冒失,还不被嘲笑死,衣料要连夜赶制才行,后天就要用。
这现在已经是八月中了,说实话这料子来的晚了些,应该初夏就买的,可偏偏是现在才有的,这些衣料都是夏天用的轻薄料子,跟这边时兴的绸缎之类不同,这些是吴中那边时兴的缭绫,望之其纹理如冰凌层叠,分外炫目。
思来想去有了主意,露出笑:“梨花,后天我们去游湖吧。”游湖当然只是个幌子,琼萝跟陈氏说要去游湖,陈氏立刻摇头说不同意,这刚被罚跪过,不呆在家里反省,还有心思出去玩,传到老太太耳中,将老太太的威信置于何处,这不是找麻烦么,点着琼萝的额,陈氏发狠道:“你给我安分呆在家里,前几日的事还嫌不够热闹么,哪都不许去。”
琼萝想想也是,点点头乖乖回了房。这上午的太阳晒的人冒油,陈氏用了早点,觉得热便回了内室休息,陈氏回了内室闭上眼小憩,那边宋广瑞又是向来不管儿女的事的,琼萝立刻脚底抹油,从后门出了府!
她出门是有要事的!!这种天气自然是不适合游湖,游水还差不多,她穿的杏色的百褶裙,上身粉色半臂,头上左右簪了两朵枚红珠花,简单的家常衣裳,一会要换的衣物在梨花手中的包袱里,那个才是重中之重。
抬头看天,日头白晃晃的刺眼,眯着眼连马车也没坐,主仆二人几乎是小跑到湖边,走的是满头大汗,在湖边凉亭内吹了会风,稍凉了会,梨花不解道:“小姐,这边没有画舫,我们应该到那边去才是。”
“没有就没有吧,先坐会。”
背着家人偷跑出来的事她还没做过,不由心底发虚,就怕被谁认出是宋家的三姑娘,手扶着脸上面纱,琼萝四处观望一阵,天气热,并没有多少游人,也就意味着别人认出自己的几率很小,这事到时传到家里就不是祠堂罚跪那么简单了,琼芝最近那么安分,老太太直夸她娴静,琼萝没好气的想,再不摆出个娴静的样,还想不想嫁人了。
湖风带着水汽,湖面荷叶摇曳,梨花转身去买了凉茶,琼萝几口喝完,站起身朝石阶走去,她这个作法其实很大胆,若换做前世的她,打死她也不会做出这种事,可现在不一样了,为了所谓脸面什么也不敢做,做什么思前想后的,到最后不但一事无成,反而遭人耻笑无用。
走到第三个石阶就是水面了,杏色的裙摆一点点在水面漾开,像朵盛开的睡莲,梨花在旁惊的张大了嘴,火烧一样来拉她:“姑娘这是做什么!!老太太那脾气就那样,您犯不着这样啊!!”
琼萝知她想错了,冲着她咧嘴一乐,挑眉道:“我自有我的做法,你且看着就是。”
梨花瞧瞧手中的包袱再看看琼萝的举止,不由倒抽一口凉气:“小姐这是……”未免也太大胆了些吧!!这传出去得多难听。
琼萝无所谓一耸肩,名声?名声是什么?前世她就是太顾及自己的名声,怕人说她是一个悍妇,是一个恶媳,才会被莫家上下老小欺负的连头都抬不起来!
站在水中一会,感觉到湖水慢慢浸湿她的裙子,内陈,鞋袜,她不由叉着腰朝着满湖的白荷叹了声,真是好凉快!
梨花在岸上团团转:“差不多了,姑娘,快上岸吧,石阶滑,别摔下去,奴婢不会游水的。”琼萝提着湿透的裙摆上了岸,稍微挤了挤,道:“去找辆马车来,我去李府一趟。”
李府就在这附近,她是特意选的这地。马车很快就来了,车夫一瞧不知道谁家的姑娘裙子湿淋淋的,还当是游湖跌湖里去了,琼萝嗯了声不可置否。
停在李府的大门前,大门大敞着,守门的老头靠着里面石墙正打瞌睡,梨花上前咳了几声,跟那老头说明来意,那老头睡眼惺忪朝外一瞧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穿着不凡,忙道:“我这就去跟夫人说。”
琼萝在马车内揉着眼睛,等李家夫人的丫鬟出来的时候她已经是眼眶发红,几乎是泫然欲泣了。
那丫鬟见这情形,也不敢怠慢,忙领着主仆二人进了府,园子里紫薇花正艳,红的白的,簇簇嘟嘟的惹人喜爱。
几个绿衣丫鬟为凉屋中的夫人小姐们添茶倒水,凉屋依着水池而建,水边一株大榕树挡去烈日,半点也不会热。一众打扮的粉红黛绿的妇人小姐见到琼萝这般狼狈的模样,很是吃惊,李夫人站出来上前忙问:“这是怎么了?身上都湿了。”
她是认识琼萝的,在春日的赏花会上宋家的几个姑娘都去了,陈氏跟她也算是熟稔,也算是个长辈,忙牵着琼萝进了内室。李氏生的鹅蛋脸,月牙眉,面相慈和,琼萝解开脸上面纱,低着头红着脸小声道:“本想游湖的,一不留神摘荷花掉湖里了。”李氏安慰道:“无妨,我有几身新衣裳,宋姑娘若不嫌弃,先换上,这湿衣服穿身上多难受。”她生的儿子,才十一岁,家中无少女衣裳,若是拿丫鬟衣裳给琼萝换,太轻慢了些。
梨花在旁小声道:“李夫人,我家小姐本是取布庄取衣裳的,拿完衣裳回头游湖这才跌水中的。”李氏哦了声明白过来,笑道:“那宋姑娘就不必穿我那些老气衣裳了,快些去换吧。”
琼萝十分不好意思:“是我唐突了,贸然闯了进来,琼萝不知该怎么感谢您才好,要不然这湿乎乎的回去要被骂死了。”
李氏笑笑将她轻轻推了进去,转身回了凉屋,凉屋内的女人们忙问那不是宋家的姑娘么,怎么身上都湿了,李氏喝了口茶,双目平视水池上的一对鸳鸯蔼声道:“年幼贪玩,不小心落水了。”
她不是爱碎嘴的人,自然知道有些话传出去会有多难听。那妇人对这个答案不是很满意,李氏又不想再多言的样子,哦了声闭了嘴,眼睛却是盯着琼萝进去的门,肯定不是落水这么简单,又只带了一个丫鬟,八成是偷偷出门的,听说前不久还被罚跪了的,这个宋家的三姑娘可不能跟一般人家的姑娘相比。这样想着的妇人撇了撇嘴,转过脸朝边上的一个年级稍小点的紫衫妇人说起了家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