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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各人的心思

这时,探春和迎春手挽手的过来,探春也已经有了一首,也录了出来。

宝钗也接着录出来。迎春惜春同李纨一样,不擅作诗,因而事先说好的,写也行不写也行,此刻等到宝钗诗作出来,自认逊色太多,便不写了,因此只剩下黛玉贾玮俩人还未成诗。

黛玉一人正在那边抚着垂柳,望着春光,间或与几个丫鬟说笑几句,众人远远望去,笑道,“独她悠闲,咱们闹她的去,问问她可有了妙句不曾?”

这么说着,几个人就一齐过去那边,贾玮抓住时机,忙叫住李纨道,“稻香老农,我也有一首了,录出来你看。”毕竟在正主面前公然抄诗,还是有些心虚,此刻湘云随她们走了,他自然要趁势写出来。

李纨听说,就站住了,宝钗本来就时刻留意他的一举一动,也听见他说的话,也站住了。俩人返身回来,笑道,“现在才有呢,快录出来吧,让我们都瞧瞧。”

贾玮笑笑,提笔写道,“蘅芷阶通萝薜门,也宜墙角也宜盆……花因喜洁难寻偶,人为悲秋宜断魂……”

“玉烛滴干风里泪,晶帘隔破月中痕……幽情欲向嫦娥诉,无奈虚廊夜色昏。”

李纨与宝钗细细看罢,相视一眼,李纨笑道,“写得极好,只是带上了闺阁字样。”宝钗点点头,一双美眸向贾玮望去,“正是呢,若是像上首青松诗那样,有君子的风骨更好了。”

“呃……”贾玮适才只想着怎生抄诗,没想到这一节,此时才觉得确实不妥,自己堂堂一个小男子汉,写带有闺阁字样的诗句倒真是不伦不类,不过事已至此,只得辩解道,“……你们不说我也知道的,只是今日是姐妹们起社,大家都这般写,因此……因此就随了大家了……”

听他这一说,俩人很快释然。

李纨想了想道,“倒也是,照理说,既是起了社,作的诗就不该同往日里一样,须不带闺阁字样才是,适才竟忘了宣这一条了,下回补上吧,都要像外头男子诗社的样式才好呢。”

“恩,还有一条,下回索性不再限韵罢,分明有好诗,何苦为韵所缚……咱们别学那些小家子,往后只出题不限韵,岂不好些……原为大家偶得了好句取乐,并不为此而难人。”宝钗补充道。

“恩,下回会社时一并宣过。”

她们这边计议着,贾玮便往黛玉那儿去了,才到跟前,只听探春向黛玉笑道,“潇湘妃子,你还不快些想诗句,大家都有了,都录出来了,等着那边的梦甜香燃烬,你就该罚了。”

“大家都录出来了?好罢,有了一首了,也不知好与不好,姑且瞧吧。”

说着,黛玉便同众人往书案那边走去,拿了笔,一挥而就。

众人看时,倒是与宝钗的风格迵然不同。

宝钗的诗作含蓄浑厚,“珍重芳姿昼掩门,自携手瓮灌苔盆……胭脂洗出秋阶影,冰雪招来露砌魂……淡极始知花更艳,愁多焉得玉无痕……欲偿白帝凭清洁,不语婷婷日又昏。

黛玉的诗作风流别致,“半卷湘帘半掩门,碾冰为土玉为盆……偷来梨蕊三分白,借得梅花一缕魂……月窟仙人缝缟袂,秋闺怨女拭啼痕……娇羞默默同谁诉,倦倚西风夜已昏。”

两首放在一起,高下优劣一时间难辨,但显然都在众人之上。

见大家的诗作都有了,李纨准备着品评。

“稻香老农等等,我又有了一首。”

湘云一旁叫道,带着几分得意。

众人一听,都有些惊讶,须知这可是限题又限韵的诗作,大家得了一首已是难的了,哪曾想她一人居然想了两首出来。

李纨笑道,“真真是捷才,既是如此,快录出来罢。”

湘云恩的一声,提笔就写。她在学问上略输宝钗,在才华上稍逊黛玉,但在才思敏捷方面却在俩人之上,眼下一人独得两首,自然有些小小得意,想着即便不能在诗作上拨得头筹,单凭这一点,也可与宝黛二人平分秋色了。

姐妹们都知道她娇憨好胜的性子,尽皆抿嘴微笑,但也不能不服她的捷才。

“蘅芷阶通萝薜门,也宜墙角也宜盆……”

刚写了这两句,李纨与宝钗就小口微张,一脸讶异,相互瞅了瞅,这不是宝玉适才写过的诗句吗,怎么写得一模一样?

俩人下意识地将目光转向贾玮,却见贾玮并没有朝这边看,而是在同迎春说着话儿。

再次将目光投到案上时,湘云已经写完了最后一句,飞快看下来,整首诗作竟是一字不差,完全相同。李纨呀地一声,忍不住地道,“枕霞旧友,你写的怎么……怎么同怡红公子毫无分别?”

想了想,又笑道,“莫不是适才你们事先做好的……一时没合计好,终于露了馅了……快快招来,究竟是你抄了他的,还是他抄了你的……哼,少不得是要受罚的!”

“……恩?”

湘云一头的雾水,“什么啊?谁事先做好了?谁又合计了?”

“好啊,还不认账。”李纨找出贾玮的诗作搁到她面前,笑道,“你自己看看,该罚不该罚?”

湘云茫然扫了一眼,惊得呆了。那边贾玮也被李纨拉了过来,同样也装出一副讶然的神色。

“枕霞旧友,这是……”

“怡红公子,这是……”

俩人一真一假,怔怔而视。

湘云这边是如梦如幻,迷迷怔怔,贾玮那边却是拼命地想忍住笑。

湘云憨憨的,还带着婴儿肥的秀脸,茫茫然然的样子看他,真让他觉得忍俊不禁了。

“呃……稻香老农,我们之间没有抄对方的啊。”担心真的笑出来,贾玮忙转向李纨那边,神态认真地解释道,“你想想看,你当时出了题限了韵之后,我一直在檐下,枕霞旧友呢,她一直同蘅芫君在一块的,怎么可能事先做出来,并合计好的了……这只是罕见的巧合罢了,连我自己也大吃一惊呢。”

“没错,我跟蘅芫君一直在一块呢。”湘云刚刚清醒的样子,急忙也叫道。

“恩。”宝钗在旁点头。

李纨便向众人笑道,“照这么说,这真真是巧合了……不过,巧成这样的,也只能说是心有灵犀一点通了。”

众人听了都笑,原就是戏谑之言,听过了,笑过了,也就过去了,但在湘云乃至宝黛二人心中,却是别有一番心思。

这时代的女子因为相对含蓄的缘故,是十分相信缘份的,往往因一些细小的默契而引发一见钟情的事情,一样的佩物啊同船过渡啊等等,皆有可能促成一段情缘,更不用说像贾玮同湘云这样一字不差地写出同一首诗来,于是李纨随口戏谑的“心有灵犀一点通”在她们三人听来就大有深意了。

湘云小脸羞红,不知不觉就有一丝微妙的心思萦绕在心间。

宝黛二人却是颇有几分黯然的神色,自然是想为何宝玉不是同自己心有灵犀,偏生却是跟湘云?

她们的神态逃不过贾玮的眼睛,他事先也是没料到,此刻恍然已是迟了,知道接下来又要哄林妹妹还有宝姐姐了……尽管这真的不关他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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