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当病叶晨从高高的树上将雀儿抱下来时,那三个东升宗青年弟子吓了一跳。
雀儿的皮肤已经变成毫无生气的苍白色,泛着一层冷光,一看就知道已是死去多时。
三人便好心劝他挖个坑将她埋了,或是架起火堆焚化,用布兜装着骨灰带回在身上也好。
谁知病叶晨听了大怒,非说她没死,只是受伤昏迷而已。
那三人不好再说什么,看得出来他肯定对这个已经死去的女子有着特殊的感情,所以才会这么执着地认为她还活着。
一行人上了路,因为不知道路,所以一时间走走停停,并争执起来,有的人认为该往东走,有的人则认为该往西。
在山林像没头苍蝇一样瞎转了三天后,他们彻底迷了路。
病叶晨的心情不由开始变得焦躁起来。那三个青年弟子也纷纷相互埋怨,怪对方带错路之类,或是为自己辩解,整天吵个不停。
烦躁之余,也有一件事令病叶晨精神为之一振。
按说现在天气炎热,尸体别说三天了,就算是放一天,也会发臭,而雀儿身体却是十分正常,并没有传出一丝异味。
那三个青年弟子亦是惊奇不已,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一行人继续毫无目的地赶路,但还是找不出一条路。一天又一天过去了,均是身心疲惫不堪,绝望的气息开始在大家心头蔓延。
这天深夜,病叶晨睡得迷迷糊糊之际,忽然听到一阵低低的说话声。
他睁开眼睛,只见那三个东升宗弟子,正凑在一块悄悄议论什么。
见他醒了,三人立刻止住了说话声,负责守夜的那个继续看守火堆,另外两个则趴到一边睡觉。
病叶晨不由起了疑心,当天晚上,他不敢再深睡,只是浅浅地打着盹,处于半醒半睡之间,耳朵高高竖着,以防有什么危险。
第二天一大早,他有意无意地将那个三个青年的水囊讨过来,盛满了水,主动提出要替他们背着。
三个青年见他愿意替他们背着盛满水的沉重水囊,自然高兴。
一路无话。
中午,病叶晨背着三个沉甸甸的水囊,又背着雀儿,加上昨晚后半夜几乎没怎么睡,此刻又累又乏,放下雀儿后,靠着一棵树坐下,便再也不愿意动弹了,眼皮沉得像是灌了铅,怎么也睁不开,不由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睡的时候,他的手有意无意地搭在那三个系在一起的水囊上。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一袭冷风,朝他脖子上吹去。
他猛地睁开了眼睛,只见眼前银光刺目,一团璀璨的剑光凌厉地朝他脖子上刺来!
他几乎想也不想,将那三个水囊朝着剑光甩去!
水囊破开,银光乍泄水浆迸。病叶晨双目一冷,气海大开,曲指一弹,一瞬间,飞溅的水花咆哮着形成一股强劲的水流,裹住那团剑光。
袭来的长剑被水流拉偏,刺到旁边的树上。
病叶晨望着眼前手持银色软剑的那个人,只觉一阵心寒,又是失望又是愤怒道:“你们为何要杀我?”
持剑刺向他脖子的,正是那三个东升宗青年弟子中的一个。
另外两个也站在他身后,手里都持着兵器。
见事情败露,三个人干脆撕破脸皮,对他形成合围之势,狰狞说道:“哼,我们现在被困在山里,又不认识路,根本回不了东升宗。与其一辈子困死在山中,还不如去投奔朝廷,好歹也换得终生富贵!可是现在投奔朝廷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必须得让朝廷看到我们的诚意。所以,就委屈兄弟你一下,借你的头颅一用。你是粒子师,朝廷见我们肯杀粒子师明志,自然会相信我们是真心弃暗投明的。”
“荣华富贵……”病叶晨嘴角露出一丝讥笑:“你们愿意去当朝廷的走狗,我无话可说。可是我这般诚恳地对待你们,你们竟然只是为了取得朝廷的信任,就要杀我!”
三人道:“蝼蚁尚且偷生,为了能活下去,我们什么也顾不得了!你要恨,就恨自己倒大霉,遇上了我们!”
言毕,三人不再说话,齐齐杀了上来。
病叶晨心中悲愤,手一勾,用水囊盛的那些水,立刻在他的操纵下凝结成一支支锋利的三棱冰刺,扑扑扑狂射过去。
当先一人挥剑去扫这些冰刺,可是冰刺被削断之后,又化为更尖更细的冰刺疾射过去,如暴风骤雨,瞬间将那个射成了一个马蜂窝,浑身上下全是血窟窿。
这三个人都只是宗派派到外围山林放哨的弟子,修为在宗派弟子上,属于中下层次的。而病叶晨的实力,在东升宗的两万弟子中,除了阿离以外,基本上可以横扫其他所有弟子,对付这些三脚猫的人,自然不在话下,根本就不是一个实力档次上的。
杀了一人后,他心中杀意顿起,毫不客气扑上去,一个擒拿,扭住另一个人的胳膊,夺下他的兵刃,顺势一插,刺穿了他的胸口。
剩下那个弟子,当场就吓蒙了。
病叶晨将刺进第二个人胸口的兵刃抽了出来,冷冷地望着他。
那个弟子扑咚一声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求饶道:“大哥,饶命啊大哥,我们一时鬼迷心窍,不知好歹想谋害你,真是罪该万死。恳请你看在东升宗的面子上,高抬贵手,饶小的一命。”
病叶晨痛心道:“粒子师本就风雨飘零,为何还会出现你这等败类!”
那个弟子声泪俱下:“我只是想活下去,只是想活下去啊……”
病叶晨扔下手中的兵刃,咬牙道:“既然你愿意没有尊严地活着,就滚吧,有多远滚多远。”
那个弟子磕头跪谢,调头就跑。
病叶晨看到躺在一旁的雀儿,心里一怔——病叶晨啊病叶晨,你究竟还要妇人之仁到什么时候?害死了雀儿,还不够吗?这种粒子师中的败类,你有什么可同情的?
他目光一冷,抬手一挥,地上细碎的冰刺和冰碴,揉和在一起,化成一支粗大的冰锥,暴射而去,从那个正拔腿狂奔的弟子后背刺进,前胸刺出。
那个弟子往前一扑跪倒在地,胸口鲜血狂涌,倒地气绝。
天空阳光炙热,可是病叶晨却感觉如坠冰窟,浑身发冷。
这个充满欺诈和丑恶的世界,究竟有谁才值得相信呢?
就连自诩为神的粒子师,都是如此的厚颜无耻,残忍杀害同袍以换取荣华富贵,真是可恨可笑。
万里高空,传来一声高亢尖锐的唳声。
他抬起头,只见云层下面,一只巨大的银白色怪鸟,正向他俯冲下来。
是朝廷的妖禽吗?来搜寻和追杀逃散到山林中的残余粒子师的?
他冷冷一笑,握紧了拳头。来得正好,爷一腔怒火,正无处发泄,今天就拔了你的鸟毛,吃了一顿大餐。
巨禽越冲越近,他终于看清楚了,竟是一只大得不可思议的银雕,那雕双翅展开,起码有十米长,还没有俯冲下来,就已经在地面投下了一片巨大的阴影。
阳光耀目,他眯起眼睛一看,银雕之上,好像还坐着一个人。
看到骑在雕背上的,就是传说中的控妖师。
好,一起杀了!
他深吸一口气,伸出右掌,掌劲内吞,将插在那个东升宗弟子背心上的冰锥吸了过来,催动粒子,用尽十万的功力,朝银雕掷去。
“啪!”
只闻得一股脆响,冰锥还没靠近银雕,就像撞上了一层透明的墙,登时碎裂。
银雕俯冲至地面,却并没有攻击病叶晨,而是落到离他约三米远的地方。
银雕收翅站在地上,约有六米高,病叶晨站在它面前,顿时显得十分渺小。
骑在雕背上的人跳了下来。
是一个冷艳的年轻女子,穿着水绿色的夏衫及荷叶裙,脸上系着一块薄纱,罩住了面容,但从那双秋水一般眼睛中,能看得出绝对是一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只是那双眼睛射出的目光冰冷至极,让人对视一眼,就感觉一阵发冷。
病叶晨冷笑道:“控妖师?”
女子微启朱唇,淡淡说道:“我是粒子师。”
病叶晨继续冷笑:“没什么区别,都是朝廷的走狗而已!”
女子没有答话,而是扭头看了看地上那三个东升宗弟子的尸体,冷冰冰地问道:“你杀的?”
病叶晨道:“没错。他们也想去给朝廷当狗,我就送他们去地狱当鬼了。”
女子直视着他:“山的外围出什么事了,我来的路上,怎么看到遍地都是尸体?”
病叶晨道:“你想知道,回去问你的主子。”
女子目露不悦,道:“你再敢用这种口吻跟我说话,我废了你。”
病叶晨冷笑道:“你不就是来追杀我的吗?还废什么屁话,有招快亮出来吧!”
女子冷不丁一甩手,袖口中射出几根银丝。
病叶晨挥掌截击,那几根银丝却趁势缠上了他的双掌,然后一路缠上他的手臂,又以惊人的速度缠住他的身体,转瞬间,便像春蚕结茧一样,将他缚了个严严实实,只留下一个脑袋露在外面。
因为胸口被勒得紧,一时间无法呼吸,他的脸很快就憋成了紫色,双目充血,额头青筋跳起。那些看起来弱不禁风的细丝,异常的牢固,不论他怎么挣扎,都死死地缠着他,他用力挣了半天,竟是连一根丝都没挣断。
那女子见他已经窒息得快昏过去了,将手放下,那些银丝,立刻剥离抽出,又纷纷钻回到她的袖子里面。
失去了银丝的束缚,病叶晨像是死里逃生一般,立刻大口大口地喘气,大脑因为过度缺氧而一阵眩晕发痛,半天才缓过劲来。
女子冷冷地看着他,说道:“没搞清楚事实就别大放厥词。我不是什么朝廷的人,这次来,是有要紧的事要赶往东升宗,有急事相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