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杀了我吧,哈哈,你杀了我吧!”余帅长吸一口气,顿时痛的呲牙咧嘴,却还是叫嚣道。
“你以为我不敢杀你?”王净言冷冷道。
“来啊,杀了我啊,来啊……哈哈,王净言,你不敢杀我!你杀了我门派就会知道,一个杂役弟子杀害执法副队,多么大逆不道的事情!你也跑不了……哈哈……你终究还是要死!”余帅面色狰狞,似乎要不顾一切的拉王净言垫背。
而他所说的也是事实,一个执法队副队的死亡,迟早会被门派发现,而一经调查,王净言就会被有心人揪出。这不同于马猴等三个杂役弟子的死亡,门派高层肯定会因此震动,不讲求证据而将王净言灭杀。
余帅深喑其中道理,所以才敢如此张狂。
王净言默不作声,似乎真的被余帅话语吓到了。
“怎么?害怕了?哈哈,王净言,你越害怕我越高兴!”余帅又道。
这时候,藏于王净言体内的罗喉也说话了:“他说的对。显形境弟子是门派的中坚力量,一旦死亡,门派会彻查到底的,不会像死几个杂役弟子那样,放任不管。到时候面对整个大罗舟山的力量,不是你一个人能够应付得了的。王净言,你要想好……”
罗喉混迹大罗舟山多年,又算得上是核心弟子,自然对于门派规矩知晓的一清二楚,他所说的比起余帅之言确然可信了许多。
王净言很快用神念回道:“也未必,距离你死已经十多年过去,这期间门派有什么变化也未可知。而且门派也不一定知道余帅修炼到了显形境,否则不会让他做了这么长时间的执法副队而不重用。要知道副队肯定掣肘于正队的。在你那时候,显形境弟子应该是什么待遇?”
“核心弟子。不会提供具体职位,只管修炼。但是地位上肯定要高于执法副队。”罗喉沉默了一下说道。
“这就是了。一个大有前途的显形境弟子却被用来操劳俗务,这就说明派内高层认为余帅这一辈子突破无望,只能停留在驱物境上。所以才将他安排在了执法队。后来余帅自己获得突破,却默不作声,想来对于门派的做法也心怀记恨,期待有朝一日成就鬼仙之后,狠扇高层耳光。却没想到,今番栽在了这里。”
王净言分析极为有理,配合余帅性格,也不难想象他是能作出这种事的。而一个此生进境无望的执法副队与一个有望达到鬼仙的显形境弟子,其意义上却是大有不同。足以让门派动摇一丝态度,彻查不那么坚决。
“可是……可是终究死的是执法副队,高层还是会查的!”罗喉有些气急的道。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有个最不希望王净言死的人,一定就是罗喉了。现在罗喉可是把希望全都寄存在了王净言身上,王净言身死道消,罗喉也无法幸免。
听了罗喉的话,王净言却是一笑,说:“罗喉,你可知‘君子以申命行事’这话?”
“自然知道。不杀余帅还有缓和余地,杀了余帅肯定会死。这就是命!这就是大势!你听我说的去做,就是申命行事!君子不会陷自己于危难之中!”罗喉倒是理解的极为到位,说的话却也是契合现在情景。他语速更快,却明显是急躁了。
王净言又笑了笑:“你这么说确实不错。可我倒是有另一番理解。你想没想过这命到底是谁来制定的?道家讲究逆天而行,最终还不是为了成仙,落在仙道命彀之中?有些命运我们抗争一生,到头来却发现还是没有逃出去,倒是陷落更深,反而不如凡人依照本性行事活得自在。所以,要我说,这申命行事,应该申的是心命。我今番不杀余帅,倒是申了一时之命,却违背了我心,如此一来,我这一生都终将陷落在那所谓的命里,无法自拔了。”
这也是王净言思考了近十年的儒家命题。命与性,永远脱不开。直到王净言想通了“心即理”,通过格物致知,将内心拔高到一个至善之境,才明白过来,心即是性与命的结合体,心之外是不存在东西的。好比闭着眼站在一朵花面前,这时候眼睛没有看见花,鼻子没有闻到花的香味,手也没有感触到花的形状,传达到心中,这花就是不存在的。但是当你手眼鼻都张开时候,这花一下就进入了你心里,存之于世。人活在世,全都是心在主宰,一切感受都由心来实现。所谓道家超脱,也无法超脱出自己之心,顶多换来一个肉体上的长生。所以性命的超脱,应该是心灵的超脱。
王净言想要达到的,就是心灵圆满,事事无愧于心。余帅这一茬,却是无法避开王净言内心。
王净言要申命行事,却是必要杀之而后快!
“你……唉,说理是说不过你们书生的,随你了。”罗喉颇有些意兴阑珊,对于王净言未来极不看好。
王净言没再说话,而是目光一转,看向余帅。
此时余帅兀自嚣张,尽管痛的受不了,依然骂不绝口,看向王净言的眼神,也是充满了怨恨与不屑。从始至终,他都认为王净言不配跟做他的对手,只配被他踩在脚下,束缚于他所谓的“律例正义”里。
眸里杀机一闪,王净言伸手拔出钉在余帅背上的手刺,让余帅又是一阵痛苦的痉挛。然而痛楚并没有阻止他对于王净言的鄙夷与不屑,一番话夹杂着血沫喷出。
“哈哈,怎么?想杀我了?哈哈,你敢吗?一条小杂鱼,凭什么……杀……”声音戛然而止,余帅最后一个字终究没有说出口,王净言手刺凌厉无比的钉入了他咽喉。上涌的血沫堵住了余帅喉管,最后的发音只能成了不甘的“呃呃”声。
难以置信的神色在余帅脸上缓缓僵硬冻结,余帅带着“他竟然真的杀了我”的惊惧伏倒在地。
那个被他看不起的小杂鱼,最终真的杀了他!
放出丹鸟抖翎桩的心火,将余帅肉身与神念全都付之一炬,连同余帅身上的物事也都焚化掉,没留下一丝痕迹。
至此,两人之争算是结束。
王净言望着远方天际泛白的天幕静立半晌,蓦然长啸出声。
这一声啸深厚悠长,婉转直上,声声震耳,气势磅礴,恍若见三分剑意,七分月光。一人乱发当风,掬起满袖流光而后跌破,弹落满地回音。
王净言啸了足足半刻方才止住,只把习惯在拂晓早起的鸟儿惊得四面纷飞,林间雾气聚散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