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正当午,江南省浏阳市市中心孔庙后西南角一个热闹的古玩集市上,杨春风正在愁眉苦脸的翻捡着地摊上古币,一个个翻过来翻过去的看,然后放在手里认真摩挲,直到摊主都不耐烦的丢下一句“爱买不买”,才掏出一个小小的史诺比钱包。
她挑的那些铜钱品相都不咋的,破破烂烂,锈迹斑驳,有几个烂的连样子都快没了,东缺一个口西少一块,虽然都是真货,不过也实在值不了几个钱,扔在地摊上好几天也没人看一眼,好容易来了个顾客,摊主自然想早脱手落得干净,所以对小姑娘的容忍度颇高,任凭她挑选了这么长时间。
好容易等杨春风磨磨蹭蹭的挑完,不耐烦的摊主直接丢下一句“400,不要就把东西放下”,原以为能捡便宜的小姑娘目瞪口呆,才开口说“贵了吧”,就看见那个胖乎乎的摊主眉角一挑冷冷一笑,似乎还吸了口气,一开口便是唾沫横飞,语速快的有如机关枪“咔咔咔”,从这十几枚破铜钱引经据典洋洋洒洒铺陈开来,可怜杨美眉晕头转向听了半天还没明白摊主说到哪里了。到最后摊主的意思是400块买这些铜钱绝对是杨春风她祖宗积了十八代德所以天上掉下大馅饼不捡就是傻缺不买便要天打雷劈的。到了这份上,杨春风溃不成军唯有乖乖交钱抱头鼠窜而去。
摊主收了钱,竟还有点意犹未尽的样子,得意朝周围看了一眼,似乎觉得小姑娘战斗力太弱,显不出他胡三纵横西市口吐莲花起死人肉白骨的本事来。同来淘货的同行们看了小姑娘拿了铜钱就走了,都暗自摇摇头,嘀咕就这点水平还来这里混,400块买了点破烂回去,又是一个冤大头啊。
被称作冤大头的杨春风是月州人,今年23岁,在C大读书,刚要升大三,长的还算清秀,只是平时老戴一副大大的黑框眼镜,被同宿舍的死党们嘲笑了好多次,却死活不肯换。
春风平时爱看点古玩鉴赏之类书籍,也算她的一个小嗜好,周围的朋友初闻惊异,但后来看她抱着厚厚的砖头书看的津津有味,次数一多,也见怪不怪了。放了假,她也常常去市中心孔庙后的古玩一条街逛逛,这里看看,那里逛逛,虽然颇为腼腆,但对拿到东西上手也能说上两句,遇上集市也偶尔会买点不值钱的小玩意,毕竟是大学生么,哪有什么钱呀,日子一久,那里的“土著”也逐渐知道有这么一个爱看古物的小姑娘了。
这不听闻这几天古董街西市有个大集,好容易等到今天没课,她一大早便坐了一个半小时的公交转了两趟车跑去凑热闹啦,只是最后的成果委实有点丢人,要是让别人知道她花了400块就买了一些烂铜钱回来,那铁定会被那些没良心的姐妹们取笑到地老天荒的。为了她的一世英名以及未来一个月的耳根子清静,杨春风决定还是把这事烂在肚子里就算了。
进了校门,杨春风左拐了一段路,就看到右前方不远处就有乌压压一片楼房。要知道放暑假前那里还是一片荒地,现在一幢幢崭新的宿舍楼矗立。这个造房子速度实在惊人,让人实在不得不怀疑万一有啥地动山摇的,这房子天知道能坚持几秒呢,大家只能自求多福了。
今年C大换了个校长,原本一直信誓旦旦的宣称要保证教学质量坚持精英治学死活不扩招的C大,一下子好像变成了迷途知返的青年,充分觉悟到过去的作法是错误的是一定要划清界限的。她们的新校长大人充分展现了他的魄力,不出手不知道一出手吓一跳,一口气扩招了三分之一,更不用说那些闻风而动的附属学院了,一看风向已变那还不撒了欢的扩招,那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于是校园便像是吹胀的气球一样,一下子膨胀了好几倍,反正C大坐落在浏阳市的郊区,当初划拨的地皮多的是,趁着学校放暑假的天赐良机,校领导们干脆利落的把大学变成了工地,一幢幢新宿舍楼嗖嗖嗖拔地而起,总算装下了那些新进的学生还有空余,于是杨春风这些本部的学生也沾了光,从原来当初六七十年代造的几年前就已经沦为危楼的老宿舍里搬出来了。
杨春风回到宿舍,四人间的宿舍里一个人都没有,下午没课,估计舍友们要不约会要不逛街去了,一看自己的桌上居然还有一张字条,是上铺的小李,说是不回来,麻烦自己帮她收一下阳台的衣服等等。
小李全名李晓华,昵称花花,本地人,家住离校两公里处,这个资源可谓得天独厚,让她们这些外地的只有羡慕妒忌恨的份了,她家里三代独女单传,父母对她千依百顺,从小被捧在手心里娇养长大。要不是C大有严肃的规章制度,强制要求大学生住校其实就是为了多收几个钱,花花早就走读了,反正就那么点路。不过现在和走读也没啥区别,爱女心切的花花父母一想到好不容易能在家门口上大学,居然还看不到宝贝女儿简直叔可忍婶不可忍,撩起袖管齐齐出马把宿舍阿姨搞定了,从此宿舍阿姨查房时总会自动遗忘她们宿舍。所以只要没课,花花便溜回家享受家庭温暖的怀抱了,一个礼拜难得有一两天住在宿舍。
可想而知,花花小姐长的可谓是珠圆玉润,一看便是颇有福相的样子。只是她偶尔一次在老宿舍过夜时,晚上一翻身那木头床铺便有吱吱嘎嘎的声音,让下铺的春风一直颇为忧郁。幸好现在搬了新宿舍,新的床铺貌似质量还不错,让春风睡得安稳了许多。
至于宿舍里另外两个姐妹,一个叫小孙,和男朋友正是如胶似漆之中,两人恨不能变成连体婴一刻也不想分开,孙美眉表示姐姐现在有异性没人性,是姐妹的就别来当电灯泡,姐妹们把她遗忘吧,永别了。另一个小许家境颇丰,今年她和系里打个招呼说是要准备考研,为了更好的复习需要单独住。现在都大三了,说实话学校也睁只眼闭只眼顺水推舟懒得管了。她在校门外租了套家电齐全的房子,一个人住的有滋有味,不过等她过了一段时间觉的颇有必要和宿舍姐妹联络感情时,便又会回来住上一礼拜。
进了宿舍顺手把房门反锁了,把手里的小包往床上一抛,十几枚铜钱稀里哗啦撒在床铺上,脚上的高跟鞋往床底一甩,杨春风美美的扑上床,她的床上堆了好几个靠枕,几乎可以把自己埋起来了。
化身猫咪的杨小姐满足的在靠垫上蹭来蹭去觉得蹭满足了,方才直起身,放下老式的白色棉纱蚊帐小心的遮住床,伸出手打开放在床头的四寸许木盒。
盒子打开后,显出一年多来辛苦收集来的三十多铜钱,这一枚枚铜钱也都是斑斑驳驳残缺不堪,有的连上面的字迹都了,她把床上散落的铜钱捡起来放进木盒,然后在五十多枚铜钱里重新又挑选了7枚出来放在一边。合上木盒放回枕边,然后春风神色郑重起来。她盘膝而坐,拿起一枚放在边上的铜钱,深深的看了一眼,微吐一口气,将铜钱置于掌心双手重合,过了好一会儿,春风双手开始极缓慢的磋磨起来,渐渐的,点点灰色粉末从双手合拢的缝隙中洒落下,在床单上铺了淡淡一层灰迹。
直到感觉掌心的铜钱一点点变的光滑,直到再无一点灰色粉末洒落,春风打开双手,一枚滚烫的小了一号的黄澄澄铜钱正静静的躺在掌心,散发着微不可见的淡淡的光辉。
春风目不转睛的看着铜钱,若有所思,慢慢的她露出一丝笑意,最后好像终于确定了一件大事,越想越开心一样,整个人干脆欢喜的抱着枕头在床上打起滚来。
这一切,说来话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