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等了二十分钟左右,外头突然热闹起来。
淩乱的脚步声中,一个老人的声音询问道:“王哥哥!这是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一个极为熟悉的苍老声音随之响起:“还能有什么事,喜子的大宅有人看上了。这不,让我来办手续嘛!”
“老师!这,这是真的吗?”这是一个男性中年的声音,说话时显得有点底气不足,不知是有隐疾在身还是不敢相信听到的事实。
“保叔!这还能有假,人就在里面呢。”这个沙哑的男高音,武玄奇一听就知道是女孩儿的父亲来了。
最先的老人恍然大悟的说:“难怪了!我说怎么隔壁突然又吵吵闹闹的,还以为又是那东西……哦!咳咳。原来是有人来看房子呀!”
“总算是天开眼了!喜子一家有救了。”男性中年声音哽咽的说。“都怨我们这些老家伙没用,帮不上半点忙。让好好的一家子居然弄得要去变卖祖宅!”
熟悉的苍老声音也感慨道:“现在说这些也无谓,还是先把事情办下来吧!免得夜长梦多。”
“王哥哥说得是!一切就由你定夺了。”
“要不李哥哥和保小子也一起进去做个见证吧。”
“这,这!”显然是想到宅子里的“那东西”,被邀请的两人踌躇了起来,最后还老人不怕死,咬牙道。“好!苍天白日的,我就陪你走一遭。”
其实这些人在外面的谈话内容,别说是武玄奇了,就是谢登巅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见兄弟还是气定神闲的样子,他的火就不打一处来,瓮声瓮气的说:“听到没有!这宅子不干净,有那东西。难怪我怎么总觉得这里冷飕飕的。呐!连他们自己人都不太敢进来,你还真想把它买下来不成?”
“嗤!亏你还是高富帅呢。这些神神叨叨的也能信。要是真的有,为了应急救命,想把这不吉利的宅子出了,他能在看房子的我们眼皮底下谈论吗?当别人是傻子还是聋子啊。换作是我,我就只字不提这东西那东西的,都跟人说宅子的好!”武玄奇压低着声音分析道。
“那他们唱的这是哪一出啊?”
武玄奇摇了摇头,谢登巅以为他也闹不明白,其实他是不想说。因为他觉得这是对好心买下宅子的人的提醒,让人住进来之前好有个心理准备。
就冲这一点,武玄奇几乎可以猜出这个被女孩称为王爷爷的老人是谁。
门吱哑一声被推得更加开阔了,一行六七人大步走进来。谢登巅打眼一瞧,带头的居然是早先在廊棚下摆摊的老先生。
与老先生同行的是一个佝偻的小老头,女孩的父亲,还有一个拖着一条腿走路的病态中年人。四人身后是两个壮小伙子和那个女孩。
“怎么是他?这不会是个陷阱吧。”谢登巅讶异的说。
武玄奇却不以为然,他站起来,朝众人走了过去。
“王老!你好。”
“呵呵呵!咱们又见面了。小伙。”
老先生话音刚落,谢登巅就直指着对方叱道:“好啊!原来是你这个糟老头,把我们骗到这里来!”
王老不生气,反倒笑得更加灿烂:“小伙这话说得可不对啰!我只是指了几处地方而已,又没有非要你们到这里来。脚是你们自己的,如果你们现在觉得哪里看不过去了,大可到石皮弄里去走走!”说着,他侧身让开一条道,表示自己不会阻拦。
本就没想在这鬼地方多待,既然对方都下了逐客令了,谢登巅连犹豫都没有,放开大步就走。
可是走不了几步,谢登巅便退了回来,没好气地瞪着自己兄弟:“你这家伙!还真是吃了秤砣铁了心呀。”
武玄奇郑重地点了点头,却对着王老说道:“我是真心想买下这宅子的!”
“哦!”王老眼前一亮,意外地多看了武玄奇几眼,便收敛了笑容,三步并作两步,坐到了案台下的主座上。
“小伙!请坐!”
其他人都从两人身旁经过,也都多看了武玄奇一眼,然后分长幼落座。女孩儿站在大汉身边,两个壮小伙子也站到了佝偻小老头的身后,病态中年单独一个座位。
最终厅堂里只留下两个空座位。
谢登巅很识相,一屁股坐到了右边的尾座。知道自己今天也算是个主角,武玄奇便不客气,直接坐到了与王老同桌的副席上。
转卖手续其实很简单。由王老详述了合同里的条例,又把宅子里该注意的、已经经不住折腾的一砖一瓦都提点了一下,然后就是签订合同了。
阅读了户主十喜委托王老转让房子的协议书,在确认不是伪造之后,武玄奇在转卖合同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并按下手印。
王老在甲方的位置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同时按了手印之后,女孩儿的父亲、佝偻小老头和病态中年连同谢登巅也在见证人处签下了自己的大名。
武玄奇和谢登巅经由合同书上的签字,这才知道女孩儿的父亲叫金彪。
接下来,谢登巅和其他人被金彪带到了钱江酒家里去。而武玄奇则由王老陪同到旅游区的银行里,把二十二万划拨到户名为“十喜”的帐号上。
去银行的时候,王老觉得武玄奇带着孩子不太方便,建议将孩子交由谢登巅和女孩儿照料,哪知道这孩子半点都离不得武玄奇,只要一到别人手里,就哭闹起来,非得他接手回去,这娃才不再吵嚷。无奈之下,武玄奇只能继续抱着孩子了。
从银行里出来,武玄奇又经王老介绍,找了个锁匠订制一把样式古朴的门楼大锁,两人这才回到了钱江酒家。
天色已渐黄昏,众人闲谈了几句,酒菜就上桌了。
酒当然是嘉塘最具特色的香黄酒了,菜也是嘉塘一些独具风味的吃食。这些东西,作为江南人的武玄奇也品尝过一二。
什么“送子龙蹄,酥嫩脱骨”,又道“清蒸白丝,入口软滑”。听着自称小二的伙计故意高声吆喝着,将菜呈上桌,武玄奇恍然间觉得自己身在了如梦似幻、附庸风雅的古时候。
席上,王老终于将原户主的情况向武玄奇坦白。这十喜的祖辈果然是嘉塘的名门望族,钱江酒家本来还是他们的祖业,但经过恋书成痴的曾祖父这一代和中华一连串浩劫之后,到得十喜父亲这一代,他们家已经是只靠着微薄收入维持生计的大户人家了。
一次意外堕水,十喜母亲染上了莫明顽疾,浑身脱力、形容日渐消瘦,问遍了医生、吃遍了中西药,甚至还请过道士法师都未见好转。这致使原本就不太富裕的家庭更加拮据,最终十喜父亲也因受不了压力离家出走,从此渺无音杳。
十喜一人苦苦支撑着整个家,并凭借着自己的聪明才干和善良诚信逐渐将生活改善,镇上的人们本以为十喜应该自此一帆风顺,然后娶妻生子。
未曾想,这一家子似乎从来没有好运过,年初的一场大雨,十喜也染上了和母亲同样的恶疾。
据说十喜和母亲现在是欠着一屁股债躺在医院里苟延残喘呢。
从王老的话中,武玄奇留意到一个细节,那就是致使两母子的病的都和水有关,这令他直觉怀疑到宅子中的池塘头上。
可是无论武玄奇怎么追问,都被王老支支吾吾的带过了,让他不由得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散席时,武玄奇做了一个决定,不管那个池塘有什么猫腻,在临死之前都要把揪出来,尤其是那尾奇怪的金鲤,他也要看看它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这完全就是酒气冲头的想法,武玄奇压根没有把孩子的处境考虑在其中。
由于大锁要到明天中午才能搞好,而且还要请电讯人员来布置网络,里里外外也都要打扫一遍,因此武玄奇并不急于入住。同王老等人告别之后,两人驾车回到谢登巅位于郊外的房子。
此时已经是午夜十一点左右。忙活了一整天,两人都倦得慌,各自了冲凉,便准备睡了。
然而,谁也没有料到,这两兄弟的恶梦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