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三郎果然以诚待我,”典韦大手往桌子上一拍,高声道:“有某在,必不让公子伤及寸毫。”
躺在二王山山寨简陋的床榻上,张拓翻来覆去久不能眠,他到现在都不敢相信。
被曹操成为古之恶来的典韦,现在居然成了自己的护卫。
前世的时候,他经常在网上看到关于三国武将的排名,无论是哪个版本,一吕二赵三典韦,这前三的排名都几乎是一成不变的。
如果有人说他穿越之后能招揽到演义中排名前十的武将中任何一个,估计大家都会嗤之以鼻,演义中有名有姓的文臣武将岂是那么容易便招揽的到的。
看看这些世之名将,哪个不是赫赫有名,战功累累。
一个人能够左右一场战争,毫不夸张,说的就是他们。
但是同样的,这些世之名将大多数也都有着自己的骄傲,不容易被折服。
至于虎躯一震再震,王八之气一放再放,然后武将谋士就纳头而拜口称主公,那都只能在脑子中YY而已。
典韦的归附让这让张拓感到了巨大的压力,他觉得自己有责任让典韦比正史或是演艺中都更加光芒四射。
也许张拓的武力谋略不如历史名人,但立足两千年的中外文明历史,要论眼界之阔,这整个汉末三国百余年没有一个人比的上他。
张拓缺乏的是自信,想想前世今生,他做成了什么事,只能说碌碌几十年罢了,如果没有穿越这回事,前世是个吃地沟油的三等公民,这一世要么昏迷不醒直接死了,要么就默默无闻被掩埋在历史长河里。
难道让陈寿写三国志的时候,说典韦被人“挟恩图报,为稚子护卫”,就一个稚子,连个姓名也没有?
这辈子一定要干出点事业来,就算失败了,大不了一死,也总比史书上淡淡一笔的好。
张拓攥紧拳头,咬着牙对自己狠狠的说道。
而这个时候,典韦爷几个也没睡,他们坐在房中良久沉默不语。
“父亲,你怎么……”典满说不出自己心中是什么感觉,他觉得以父亲的盖世武勇,从军的话很容易就能建功立业光宗耀祖。
可是父亲却做了商人家的护卫,这太突然也太过离奇。
“且别说了,”典韦摇摇头,叹了口气说道:“这些年我听说过张三郎很多事,他出身豪门,性格豪爽义气,却从不求回报,有‘北方豪杰处处恩,三郎从来不求人’的说法,我就没听说过三郎找人办过什么事,你们说难道他找不到勇士护卫张家独子吗?”
“想来只要他开口,一定有不少人愿意赴死,”典满年纪虽幼,但江湖闯荡多年,见识自然不凡。
“没错,可是他只对我开了口,”典韦一脸的郑重的说道:“士为知己者死,某虽一介武夫,却也知道感恩图报。”“那从军之事呢?”典锋同样有点遗憾,他比典满长了四岁,今年已经二十一了,自幼被典韦托付给乡人,这次出来便是希望能追随伯父做一番事业。
“其实事情也不见得有你们想的那么糟,”典韦看两个子侄情绪有点低落,说道:“我下午的时候,看到张家公子在俘虏营里挑选精壮之士,可见其志恐怕不在商旅。”
“哦,莫不成张家哥哥还想带兵打仗不成?”典满眼睛一亮,他很佩服张拓,一个人居然独自指挥那么多骑兵,而且那些悍卒们也不因为他年纪轻而怠慢他。
“恐怕是这样,如果单是护卫商队,那三百骑精兵就足够了,而且三郎让他一个弱冠少年独立指挥,看来有锻炼他用兵的意思。”典韦的神色很平淡,若是张拓有建立功业之心对他来说是意外之喜,若是没有也不影响他的决定。其实他投靠张家,这事情也没有张拓想的那般不可思议。
除了张拓这穿越人士,谁有知道典韦勇冠天下,谁又知道他会受到魏武帝的赏识,成为当世名将。他不过是一草根贱民,连庶族都算不上,即便后来封侯拜将也没在历史上留下一个表字,没有人看得起他,像许诸赵云这样的人都至少还有家族,能够募集千百乡勇随自己作战。
三国志上说“初平中,张邈举义兵,韦为士,属司马赵宠”,这里的士和儒家的仕可没有半点关系,而是士兵中的一种等级,连个最起码的伍长都算不上。所以说典韦这样的人即使从军,也是那种摆不上台面的兵卒,比阵前炮灰好不到哪去。
而且典韦比较讲义气,早年睢阳有个叫李永的豪强霸占了襄邑刘氏的寡嫂,典韦作为刘氏的朋友愤而杀人,此后流亡五年毫无怨言,可见一斑。
张泽在他最落魄的时候收留他,资助他,这就是对他有恩。
对重情重义的典韦来说,选择为恩人做事反而比谋求前程更加理所当然。所以,张拓得典韦,看似不可思议,其实早有端倪。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典韦就起来了,眼前这份工作他还是比较看重的,上班第一天总不能迟到吧。
可是典韦推开张拓睡觉的房门后,却发现榻上空无一人。
典韦叫过来一位军士,疑惑的问道:“你家公子何在?”
那军士不敢怠慢,拱手道:“回典壮士,我家公子在校场,在下可以带路。”
典韦点点头,和军士一起往山寨校场走去。
离校场老远,他就听见张拓洪亮的声音。
“……你们吃不饱饭,穿不暖衣,据无所,耕无地,上不活父母,下难养妻儿……”
所谓的校场就是山头一处高地,张拓站的位置更是高高在上的点将台,周围也没有半点遮挡,他就笔直的站在寒风中,扯着嗓子大声训话。
“不知道为什么没关系,现在我给大家一个希望,凡我张家军士,家眷可分二十亩土地,除了吃穿士兵每年皆有固定军饷两万钱,多了我不敢说,至少可以让你们的家人不至于饿死,””张拓顿了顿又说道:“但是你们必须遵守我的规矩,第一,不准违抗军令……第十、不得**掳掠,违者皆斩,现在,可有不满军令想要离开的?”
典韦十分惊讶的发现,过了半响,满场百十人竟然没有一个离去的。
他在二王寨隐姓埋名过了将近两年,对这些山贼强人可是了解甚深,根本不觉得有几个人能够做到刚才张拓刚才所说的那些规矩森严的军令。不过他随即又明白了,刚才张拓说,做了他张家的私兵,便会分地发饷。这里有两点需要提及,第一便是土地,汉代并不像秦代那样禁止土地买卖和继承,所以土地兼并现象十分严重,别看城外大片大片的土地荒在那里,其实都是有主的,只要地主家没死绝,你就算一时占有了,过后还是要还给人家。二十亩土地,只要不是那种差到极点的不毛之地,价值大多过万钱。第二是军饷,军饷这个概念有,但是并不像后世那样士兵只要从军就会有固定的饷银,秦汉两代士兵都是兵役制,也就是义务兵,固定饷银是没有的。至于卫青打匈奴右贤王之后朝廷赏赐将士20斤万黄金,漠北大战又赏赐将士50万斤黄金,看起来很丰厚,这里却有个前提,那就是打了胜仗,而且皇帝愿意赏,而且赏赐的钱也大多是针对各级有功的军官,真正发给士兵的其实没多少。一年两万钱,足以养活五口之家!一个成年人,一年到头吃好粮食也不过消耗价值五千钱的粮食,如果粗细混杂,两万钱足以让大部分的家庭吃穿不愁。所以,土地军饷的诱惑力太大了,在士兵们看来,有了军饷,他们也就像官员那样拿俸禄了。
这次一个人都没走,张拓大受鼓舞,叫道:“你们是我千挑万选出来的勇士,什么叫勇士,勇士者,知胜而不骄,遇败而不乱,闻鼓即忘死,遇强则愈强,陷绝地而不惊,知必死而不辱,这才是勇士,你们——都是勇士!”
“勇士!勇士!勇士……”
开始的时候是几个人,后来跟着喊的人越来越多,围在周围的张家军士也开始跟着高喊,就连典韦在旁边都听得热血沸腾。
“父亲,我也想加入,不知可否?”不知道什么时候,典满已经站在他父亲身边了,他看着立在寒风中的张拓,心中不由生气大丈夫当如是的感觉。
“你自去应征,想必张家小郎不会不取,”典韦点点头,很赞成儿子的想法,男儿就应当多经磨砺。
点将台上张拓举起双手,全场瞬间鸦雀无声,只剩下或粗或细的喘气声,他扫视了一下全场,高声喝道:“宋峙!”
“属下在!”宋峙全身披挂,骑着一匹枣红色骏马,飞快的奔到台前。
“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宋峙你可敢为我军司马,”张拓平时喊宋峙宋叔,但是军中无私情,他自然而然的直呼其名。
之所以用宋峙为司马,其一是宋峙忠诚没问题,宋家依附张家生存已经有五六代了,张拓的爷爷、父亲身边都有宋家随从,其二是因为宋峙在军中有威望,他本来就是张泽随从军里的首领,而且他遇事沉稳,指挥几百人是绝对没问题的。
“有何不敢,若有差池,不劳公子动手,峙自献首级于公子之前,”宋峙翻身下马单膝跪倒在地。
“好,宋瑞、吴炬,你二人为军侯,陈杰、张方、展威、杨木头,你四人为屯长,自去整兵,卯时吃饭,辰时出发,有耽搁者究其上官!”张拓认命了司马又认命了军侯和屯长,这次从台上翻身而下,脸色早已冻得发青。
“典叔叔昨晚睡得可好,处理了些琐事,让你久等了,”他早就看到了典韦,但是并没有因为重视他就中断军事活动。
“哈哈,小郎真让某大开眼界,我儿欲加入此军,不知小郎可肯收纳?”典韦重重的拍了一下张拓的肩膀,刚才这一幕让他对张拓又高看了几分。
“呵呵,求之不得,岂有不纳之理,”张拓扯过一名军卒指着典满道:“带他去见宋司马,若能打败三名什长则为伍长。”
什长带兵十人,伍长带兵五人。
典满就不明白了,如果自己能打败三名什长,岂不是应该比什长还厉害,怎么就安排自己做个伍长呢。
“还不快去,建功立业只靠自己,难道还要靠父兄赏赐不成,”典韦看儿子发愣,抬腿在他屁股上踢了一脚。
到这里就有一个疑问,典韦是只有勇力而无头脑的莽夫吗?
当然不是,从他当年为朋友报仇的方式,报过仇又能从容逃走,流亡这些年还没被抓住,很容易就看不出来他不是傻瓜。
历史上之所以没有留下他谋略的方面,主要是他从头到尾都是跟在曹操后面的一个护卫,根本就轮不到他动脑子。
如果张拓一开口就给他儿子一个屯长甚至军侯,他反而要看轻张拓,任人唯亲的人没有几个能够有多作为。
现在张拓让典满做伍长,典韦十分满意,至于典满打不败三个什长,根本不在他考虑范围之内。
张拓也没有问典韦要不要参加他这个军队,因为根本没必要。
说到底他这终究是私军,而且是名不正言不顺的私军,除了匪寇流民或者典满这样被热血冲昏头脑的半大小子,谁会去加入商人家的私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