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满天星斗,有一群闲人不去睡觉,在长江边逞强斗殴,我有幸成为观众。
现场气氛十分凝重,眼见就要动手,我却在旁边胡思乱想。
我颇为纳闷,为何天羽帮的香主随处可见?好歹他们也是该帮会的有头有脸的人物。后来稍一转念细思,就登时想明白。
首先,这家帮总共设有二十八堂,中层头目过多过滥,并非稀罕的品种。其次,采石矶距离其帮会的南京总舵太近,属于活动密集区。最后,自然归结于我这个家伙运气太好,经常遇见离奇之事。
天羽帮亢金堂香主冯休,高调声称独耳神医胡玲耶如若立即出现,愿意被剁手。现在看来好象牛皮吹得大了,不免破灭,且面临有极高的风险。
看来在江湖上混,大话不可乱说!
然而,角木堂香主贺炎却比他更为激动!一言不和,就拨剑相向,显然自我感觉颇佳,也是个不怕死的。
胡玲耶仍凝立不动,阵阵江风吹来,她的一袭白衣不住飘飞。
贺炎突然一剑刺出,中途化作三招,疾攻向胡玲耶的咽喉、前胸、胁下。
胡玲耶右手袖中突然伸出一柄尺许长的钢刺,只听“叮、叮、叮”三声,举手间已将来招全部卸去,动作轻巧从容。她身形飘移,绕开贺炎,径直扑向冯休。
冯休见状,手中虎头刀亦已攻上,横砍直削,招数尽走狠辣刚猛的路子。胡玲耶的动作则更加快捷,身随意转,已然侧向避过刀锋。
贺炎、冯休两人夹攻胡玲耶,丝毫不占便宜。只见她左手衣袖一挥,仿佛射出淡淡的烟雾。
冯休随即全身剧震,一声闷哼,有如遭受蛇咬蜂蛰,似乎中毒,但仍是强撑着。再经过数招,他的动作很快缓慢起来,终至身体僵硬,一动不动的立在原地,状若雕像,却保持提刀的威武姿势。
整个过程变化急促,颇为诡异。贺炎大骇,挥剑幻作光网,护住全身上下要害之处,尽取守势。
我身边的那来者忽然拊掌,笑道:“九堇僵风散,中之则全身僵直,半个时辰不得解药,则致僵死。神妙!神妙之极!”这时我正倒在地上,方才看到此人竟是全身青衣,也是露出两个眼睛,一看就是夜间做坏事的类型。
胡玲耶道:“算你识货。”她直视贺炎,依旧不转过头来。
贺炎道:“此处乃我帮心腹之地,帮众甚多,快快替我兄弟解毒,咱们有话好说。否则待我高声喊叫,召集人手,你也讨不了好去。”他虽想威胁胡玲耶,但话语中却带着些许颤音,不免更增怯意。
胡玲耶淡淡的道:“你喊一声试试。”
那来者插嘴道:“你认为你喊得出来?她会送上菡香失音尘,专治嗓子洪亮之症,我劝贺大侠不要喊叫为妙。”
胡玲耶对那来者道:“我须得对你括目相看了。”那来者笑而不答。
此时,贺炎脸色古怪,口中蠕蠕而动,象是含了一只臭虫,却不敢再吱声了。
胡玲耶道:“你只须将他的手剁下来,我便放了你!”言罢,向冯休的“雕像”一指。
贺炎摆出大义凛然的姿态,喝道:“士可杀不可辱,你即便毒死我,我也不做那伤害兄弟之事!”
胡玲耶道:“好,有骨气。”她喟然轻叹,似乎有些感触,左手衣袖却轻轻一扬,贺炎紧跟着跳了起来,象被火烫了一下,其状可笑之极。假若我可以言语,早就笑出声来。
然后的情景,令人不可思议,贺炎滚翻在地,做出全身搔痒之状,两手拼命抓扯。他用力之狠,竟然衣衫都撕破了。
那来者又笑道:“遥夜痒疥粉,中之白日无事,夜间则全身麻痒,天明方休,日落复痒,三日而止。妙哉!妙极!”
那来者一连串说出三样毒药名称:九堇僵风散、菡香失音尘、遥夜痒疥粉,那都是胡玲耶的宝贝。难道这位独耳神医是专门研究毒物的?她治病救人的本事究竟如何?目前真看不出来。
胡玲耶道:“阁下何许人?竟然如此精通毒术。”
那来者道:“在下不懂用毒,只是知晓而已。”
他们正聊着,贺炎却在那边努力搔痒,长剑早扔在一边,完全丧失了进攻能力。
胡玲耶道:“你到底是谁?”
那来者道:“我只是专门打探消息之人。”
胡玲耶道:“打探消息?难道你是百雀门的?”
那来者道:“不错。”
胡玲耶道:“难怪你所知甚多。”
那来者道:“承夸。打听消息久了,自然见识的事情会多一些。”
胡玲耶问道:“你是青隼?还是白鹤?”
那来者微笑道:“你问得快了,其实不必问的。”
胡玲耶沉吟片刻,道:“百雀二使,翼分青白,青隼夜出,白鹤昼飞。你是青隼,我竟是一时疏记了。”
我听到此处,忽然想起已经亡故的沈一钱,他的夫人冯氏好象就是托百雀门找寻其丈夫。我极想开口相询,却苦于哑穴被点,不能说话,只有惆怅的份儿。
只听青隼道:“想不到今夜与闻名西域的胡神医会面,真是三生有幸。”
胡玲耶道:“废话少说,这里的事情外人不便插手,我不来为难你,你自去罢。”
青隼笑道:“你在威胁我么?”
胡玲耶道:“威胁?你好端端的,抢掠我的人作甚么?”我清楚,她指的是我这个臭小子。
青隼笑道:“我想问这少年一些事情?”
胡玲耶道:“你就在此地问罢。”
青隼并不理会她的这句话,却道:“咱们做个买卖如何?”
胡玲耶道:“甚么买卖?”
青隼道:“我交给你一件物事,你便将这位少年给我带走。”
胡玲耶道:“那要看是怎样的物事?”
青隼道:“关于天方石经的下落。”
胡玲耶惊道:“石经?它在何处?”
青隼道:“在我给你线索之后,你须得许诺,将这位少年随我带走。”
胡玲耶道:“我答应。”随后,她忽自言自语道:“如果你高声说话,那末真主的确知道秘密的和更隐微的事情。”似乎在背经文,又象是念咒语。
青隼道:“接着!”手一扬,抛去一物。
胡玲耶伸手接住,抚摩片刻,道:“此木片上所镌刻的是真的?”
青隼道:“西域文字,恐怕你心中已确然,只是过于突兀罢了。”
胡玲耶道:“你从哪里得来?”
青隼道:“这就不必问了。”
胡玲耶又似在念经,道:“偷盗的男女,你们当割去他们俩的手,以报他们俩的罪行,以示真主的惩戒。真主是万能的,是至睿的。”
青隼耐心的等她唠叨完,道:“如何?”
胡玲耶点头道:“你暂带他去罢,问过之后,明夜还给我。”看来她拿到的木片,的确有价值。
青隼道:“多谢。自此渡江后,向北七十里有座牛背山,山上树木茂密,明日携此少年,归还于你!”说罢,拎起我就跑。
如今的我,就是功能多样的货物,居然可以暂借。
天知道青隼要盘问我甚么?难道是关于沈一钱的事情?抑或是打听那张古怪的药方的下落?
问题在于,沈一钱已伤重身死,那张药方早就交给济尘大师。然而,济尘大师现在却踪影全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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