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双双的额头受伤,不知是不是被山石所砸,丫头担心,帝王也似乎同样担心。
慕容风没有多做停留,弯臂使力,将女子抱得愈紧,踩着泥泞的山路,迅速消失在雨帘里。
西凉的皇宫,大雨依然倾盆而下,把宫道上的青石板冲刷得一尘不染。
寝居外,走廊里,慕容风负着手,静静立着,脸绷得紧紧的,他这样站着很久了,看着厚厚的雨帘,他的心愈发沉重了。先前的话只不过是赌气而已,他拉不下帝王的面子,服不了那口恨气,只是凌双双刚一走,他就悄悄跟上了。他何偿不知七星草所生之地,险要无比,叫她一人去采药,那颗心始终是悬着。她们刚一走,他就换了一身便装,轻车跟上。若不是这样,恐怕此时再也见不到她,刚才她摔下的是深渊。想到此处,他的拳愈握愈紧,脸上的冷色愈堆愈多。回眸,焦急地扫一眼紧闭的寝门,眼里闪过深深的担忧,太医都进去半个多时辰了——
终于吱呀一声响,寝门打开了,太医们匆匆步出。
“德妃怎么样了?”慕容风的脸上闪过一丝焦急。
“回皇上,德妃娘娘染上了风寒,再加上几处外伤有感染迹象,寒气攻心,才会昏迷不醒。多休息,喝几副汤药就应该无碍了。”为首的太医赶紧上前拜道。
“那她头上的伤?”慕容风不放心地问道。
“只是擦伤而已。”为首的太医回道,“以脉象诊断,娘娘的颅中并没有瘀血。”
慕容风听罢,吁了一口气,紧绷的脸稍稍松驰下来,扬手示意他们退下,这时他再也隐忍不住内心的情感,拂袖,急忙入了寝居。
床榻上,凌双双安静地躺着,身上的湿衣早已被宫女换了去,额上绑着白得刺眼的纱布,还渗着丝丝污血。
帝王站在床前,细细打量着女子的脸颊,她依然美丽,长睫如蝶翼,忍不住坐到床沿上,扶平她颊上的青丝,抓了她的手,紧紧握在掌心里,拿起,放在唇边细细吻着,眉宇流露地尽是疼惜。
“霜,朕为什么总是做错事呢?”他自言自语地说道,眉间涌着深深的痛。而女子依然闭眸未醒,似乎睡得好香好沉。
寝居里寂静极了,帝王的脸色忽明忽暗,那双黑亮的眼泛起琉璃一般的光芒,轻轻在女子的脸上扫动。其实第一眼见她,那双清澈的眸,就映入心底,挥之不去。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江山不敌石榴裙,说得好对,朕现在就是这样吧。”对着熟睡的女子,他把掩在心底的情感发泄出来,就算她听不见也好,“你说得对,朕是一个说话不算数的人,对香儿不能,对你也不能。朕是不是该骂?朕太自私,是不是?”语罢,他长叹一声,眼圈有些泛红。
俄而,一阵焦急地脚步声由远及近。慕容风赶紧拭了拭眼角,松开女子的手,起身来,刚一抬眸,就看到满身湿透的秋彤手提着药蒌,一身泥泞地匆匆跨入寝门。
“皇上,娘娘她怎么样了?”秋彤既然忘记了行礼,劈头就问,不过下一刻,她立即反应过来,赶紧盈身拜道:“奴婢该死,奴婢失礼了。”
慕容风打量着秋彤,这丫头定是一回宫就急着赶过来了,看得出她是个忠心的奴婢,脸色稍稍严肃起来,道:“德妃无碍,你先去换身干衣,让太医看看你的伤。”
“可娘娘她——”秋彤很不放心。
“你要比她健康才能照顾她。”慕容风的声音很沉,带着命令的口吻。
“是,奴婢遵命。”秋彤聪明,怎么会不明白帝王的意思,他叫她不要生病,要把力量留下来照顾主子,看来他对主子不是无情。丫头应声,本想转身离开,却突然想起药蒌里的七星草,赶紧放下药蒌,小心翼翼地捧出那颗绿幽幽的野草递到慕容风的面前,“皇上,这是七星草,是娘娘辛苦采来的。”
慕容风怔了一下,接了那颗活得很好的药草,端详一番——七片绿叶被雨水冲刷地墨绿,叶上的七颗果实,一颗也不少,拿在手里,觉得沉甸甸的。“秋彤,朕是不是做错了?”帝王突然冒了一句出来。
秋彤吓得一怔,赶紧埋下了头,不敢多语。
“朕问你呢?”慕容风扫一眼秋彤,追问。
“娘娘说皇上是过不去心里的那道坎,所以故意刁难,其实皇上并不是不想将公主下嫁。”秋彤想了一阵,小心地答道。
“是吗?”慕容风的嘴角勾起一丝淡笑,回头扫一眼躺着的女子,感觉她就像他的知己,他想什么她都知道。
“娘娘是这么说的。”秋彤道。
慕容风抬眸,眼角流露出一丝柔意,“若她醒了,替朕谢谢她。”他似乎在交待,想要离去的样子。
“皇上不陪娘娘了吗?”秋彤提了提胆,问了一句。
“她对朕恐怕只有讨厌吧。”慕容风无奈地苦笑一声。
“娘娘并不讨厌皇上,其实娘娘对皇上有情,很深很深的情。”秋彤看一眼昏睡不醒的主子,下定了决心,要为主子争取一回。
慕容风的脸突然一僵,忽而又摇头,道:“他对朕如何,朕心里清楚。”
秋彤将袖中的小拳头一握,不管怎样,这次豁出去了,“奴婢不敢欺瞒皇上的,奴婢说的是真的。”
“若如你如说,她喜欢朕,为何总是对朕冷漠视之?还口口声声要离开?”慕容风的脸上涌起道不清的阴霾。
“这——”秋彤张唇欲言,一腔话哽在喉咙了,该怎么跟帝王说?
“机会到了,朕会让她走的,让她过她想要的生活。”慕容风的脸愈加阴沉起来,他似乎不想在秋彤面前显露太多的情感。
“皇上若是舍得让娘娘走,为何现在不让她走?”秋彤又气又急,突然斥了一句回去。
“放肆。”慕容风被说到痛处,龙颜大怒。
秋彤甘心地叩拜领罪,抬头之时,仍然不屈不服,一脸愤愤不平,对于女禾的事,她早是敢怒不敢言,此刻,主子受伤,也是因为眼前的帝王,“皇上为何要等到天下统一的时候才放娘娘走?那要等到什么时候?三年、五年、十年,也要等吗?等到娘娘老了,走不动了,再离开皇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