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烈这才明白为何他容貌大变,不知该喜该悲。跪倒地下,砰砰磕了几个响头。抬起头,眼睛已经湿红。只叫了声师父,就哽咽住了。
金不周又道:“可惜我命在顷刻,不能传授融会贯通之术给你,只能靠你自己想办法了。这里往东去无为山上有个无为派,招收门人算是宽容,你可去一试。记住,三年之内,必须修炼仙术,否则后果难料。而且你以后在任何人面前千万不要提到今日之事和我的名字,切记!”
金不周伸手捡起掉落地下的通天金经,摩挲着书皮,打开翻阅。月照书上,马烈只见文字娟秀,不似男子笔迹。金不周又道:“这本通天金经你不要拿。书中关键之处被我刚才篡改,修炼太过凶险。而且,你拿着它,形同怀璧,只怕不须一日,性命就会送掉。”说着声音渐低,目光也黯淡下去。
马烈垂泪,应允道:“我知道了,师父。”
金不周弥留之际,忽然说道:“她是个高高瘦瘦的女人。自那一别,再也没有见过。也许早就去了极乐世界,嫁人生子了吧。”又轻轻吟道:“人怜直节生来瘦,自许高材老更刚,曾与蒿藜同雨露,终随松柏到冰霜......”声息渐低,终至于无。手指松开,书滑落地下。微弱的声息里,马烈分明看到一点泪光,金不周死而未暝其目。
马烈楞了一会儿,轻轻呼唤:“师父,师父。”金不周再也没有反应。他与师父相识时短,本无感情。但金不周救其性命,又同生共死,且以内丹相授,可谓恩重如山。此刻见师父逝去,心中大痛,伏尸恸哭。
哭了良久,直到无泪可流,方停歇下来,脑袋嗡嗡作响。收摄心神,自忖:“这处荒山精怪出没,我还是赶紧把师父葬了,以免夜长梦多。”
当下把金不周尸身移到洞深处摆正。回来取通天金经。看到地下的极乐通行符和那一叠的易容符。犹豫一下,把这两样装进怀里。将通天金经放到师父怀中,锦囊放在他身侧,地下的几柄流光弃之不顾。左右看看再无他物,就过来再次瞻仰师父遗容,又洒了一通热泪。磕过头,就出洞来。四下搬取石块,将洞口堵住,又用地下一柄长剑掘土,把洞口遮掩住。除非故意挖掘,否则再也无人能发现石洞了。
忙完这一切,天已放亮。四下里鸟声啾啾,淡淡的白色雾气在松林山石间流动,静谧安详,不复昨晚凶恶光景。当下不敢停留,给师父磕头拜别,急急下山而去。
下山不论方向走出好远,方在野外三颗大树旁停下歇息。想起师父说吸收了他们的内丹,成为仙界第一高手。看看两只手掌,见红色已退,恢复原状。
就立起身,嘿了一声,朝大树用力击了一掌。大树丝毫未动,马烈倒是哎吆痛苦叫唤,手掌红肿起来。心想难道我使的不对?又用手指对大树指指点点,依然没有效果,心中大为失望。一屁股坐在地下干黄枯草上,抽了根草茎含在嘴里,寻思:“这些内丹怎么没有用处呢?”
忽然想起金不周说的话:“可惜我命在顷刻,不能传授融会贯通之术给你。只能靠你自己想办法了。不过方大批既然说大吉,就是说我后继有人,你自然有你的机遇运命。”
心中似是有点明白,自己现在还无法使用这法力。心中一动:那我要去找神仙学习那修炼之道,才能使用吧。
一跃而起,嘴里喃喃道:“一定是这个道理!”又想到师父说的这里往东去有个无为派,招收门人算是宽容你可去一试的话。当下辨明方向,继续往东而行。
行了两天,远远看见东面一座大山挺立在天地之间,心想这必然就是无为山了。天还未到晌午已经来到无为山下。在山下小镇的店里吃过饭,顺便打听小二。小二说:“山上是有个无为派,神神道道,怕是骗人的多吧。山又高,没病谁上去干嘛。”
对面桌上一老一少两个人对视一眼,撇撇嘴。小的是个面如冠玉衣袍华贵的少年,年龄和马烈相差无几,举止轻佻傲慢。他哼了一声道:“是个人就想修仙,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谁!”
马烈一怔,但想到无为就在眼前,也不跟他一般见识,赶紧上山。但见这山势极其雄伟,黑绿的松树覆盖着,莽莽苍苍,直插云霄,看不到顶。当下马烈沿着崎岖小路蜿蜒而上,直走到堪堪天黑方见到一处山门。
山门下立着两个背负长剑的灰衫少年。见到有人上山,喝问:“来者何人,在此窥探?!”
马烈见他俩神清目明,气度不凡,自然有仙骨道风之意,知道应是无为派门人。忙作揖行礼道:“仙人恕罪。小子是前来拜求修仙之道的。”
刚说完,刚才在饭店时对面桌上那一老一小从背后过来。那老的上前对守山门的无为弟子道:“我们姓计,是刘师尊侄子岳父的二大爷的小舅子家的。这是我孙子,叫作计权,是来入门修仙的,烦请通报一声。”
一个无为弟子道:“既然有这层交情,就直接上去找总管门派事务的施义南大师兄吧。”那计家老少相视而笑,迈步进了山门。经过马烈身边时,计权鄙夷地斜了马烈一眼,得意洋洋地走过去。
马烈心中恚怒:“心想你奶奶的得意个屁,我有天下第一的内丹。到时不吓死你!”强压怒火,等两个无为弟子转过身来。
那俩无为弟子打量他一番,低声商议。命马烈稍等,一个去回复请示,另一个则留下监视。
进去回复的少年左手捏剑诀,背后长剑唰地跃出。少年飞身剑上,闪电般飞向山顶。待得前面出现一大片房舍楼阁,少年收剑落地。他穿门过廊,来到大堂。无为掌门申无畏和几位派中长者以及管事正在议事。见少年在堂口探头探脑,申无畏喝道:“鬼鬼祟祟,成何体统?!”
少年只好进去回禀道:“山下有人拜求进门修行。弟子上来找负责门派事务的施以南大师兄,请他定夺。”
申无畏问在座各人:“是不是你们的远房亲友?”几位都摇头否认。申无畏大手一挥:“他妈的,每多一个正式弟子就要给天庭缴纳一份灵石税,去哪弄这么多灵石?赶走!”
少年应了就往外走。却听一位管事道:“不妨留下。杂役房的几个小子被各位师傅收为弟子,现在正缺人手。那里不是正式弟子不需缴纳灵石税。”
申无畏闻言道:“那就让他去杂役房吧。”
无为派号称天下第二大仙派,共分为五支。分别以申无畏、龚无道、刘无病、陈无常、薛无垢为首,这五人江湖人称无为五尊,薛无垢是其中唯一女子。他们是一师同门,师父席火发去世,大师兄申无畏接任掌门。
杂役房在距山门不远半山腰的山坳里,是两溜低矮破屋子。仅有的一间敞亮干净的屋子是杂役房管事龚普住着,马烈被申无畏的大弟子施义南带到这里。
龚管事是无为派五尊之一龚无道的远房亲戚,四十来岁年纪,肥头胖脑,大腹便便。两撇小胡子,满脸横肉,一看就不像个善类。问询了马烈姓名籍贯年龄后,吐着令人作呕的酒气道:“好好干活。偷懒的心思可以有,别叫我发觉。发觉了你就等着受吧!”唤人把马烈带到隔壁屋里安排住下。
这屋里是一个大通仓,床上睡了六七个少年,年龄从十四五到十七八不一。个个累得跟死狗一样躺着不动弹,聊着天。满屋臭脚丫味道。
见来了新人,炕上一个形容猥琐的干瘦少年推推旁边闭目休息的胖子道:“大西瓜,又来一个。”
大西瓜头也不抬:“省省吧,二狗子。来再多,我们该砍多少柴还是多少。老龚那个死几吧不会让我们好过的。”
二狗子那人却是好事,咧开嘴笑,露出一口雪白牙齿,问马烈:“我叫吴康他叫赵义,你叫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