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天色黑透,他们一行四个就提着吹灭的灯笼潜行到左引魂屋外。原来左引魂每日晚饭后都会出去半个时辰。四人伏在长草里,亲眼看着左引魂锁门离去。几个人来到屋外,见门上一把大锁。吴康道:“窗!”
左引魂这屋子是三间,门在中间,西边一间没有留窗,东边这间有一个。上面白纸都已残破。马烈用手推去,居然毫不费力就开了,当下几人鱼贯而入。
借助窗户进来的月光看去,东边这屋里有一床一几,一目无余。中间堂屋摆着两把椅子和一张大方桌。也没有书籍。西边屋子门上一把大锁。上下看去,没有可进的地方。
几人犯了难。破门撬锁倒是容易,可无法善后,追查起来,很容易暴露。正在发愁,田七拉着马烈的手来到东屋,指指山墙。原来这东屋内山墙没有封死,是个大黑洞,经过中间堂屋芦苇做的顶棚就可以进入西屋。
众人大喜,就搭人梯爬上去,胖子赵义太重,怕把芦苇顶棚压塌,就留在下面。
这时忽然听到屋外有脚步声,众人大骇。田七指指床,赵义赶忙钻进床底。顶棚上三个人各自趴在芦苇上,大气不敢出。听得咣当的开门声,屋内亮起,月光从推开的木门照进,又高又瘦的怪人左引魂走进来。
马烈从芦苇缝隙看的清楚,左引魂进来并没有随手把门掩上。他打开西屋的门,从里面提出一个装满东西的大口袋。锁上里外两道门,脚步沉重地走远。
待得左引魂脚步声消失,棚上众人松口大气。黑影里,只见各人眼睛闪亮,身上都被汗水湿透。听赵义从床下发出痛苦的声音:“哎呀妈呀,吓死了!”田七轻声笑骂:“该!再叫你出这鬼点子。”
下到西边屋里,一片漆黑。吴康点上灯笼。光亮散开,屋里露出全貌。这间屋子有两间那么大。当中央是个可躺一人的台子,乌黝黝,摸上去冰凉,叩之居然是铁做的。靠墙的书架上空空如也,没有一本书。东墙边层层叠叠摞了四五十个像腌咸菜一样的大坛子,都用黄布封口。一把锋利的大砍刀放在上面。除此之外,屋里再无他物。空气中有股怪怪的味道,令人作呕。
三人大失所望。田七皱眉道:“什么味儿?”吴康吓唬他,道:“血腥气。”嘴里说着,仍不死心,四下仔细寻找。三人翻了半天,一无所获。
吴康过去察看那些坛子,嘴里道:“奶奶的,这是腌的菜么?怎么不咸死他!”,就抱起一个放到铁台上,道:“看看这里面是什么宝贝。”田七道:“这里面怎会有书。”
吴康道:“嘿嘿,有人头,吓死你。”
坛子用一道黄底红字的布封住口。田七念出上面的字:“敛魂。”
吴康急不可待地扯开绑缚的红绳,扯开封布,望往坛里觑进去。里面黑乎乎的看不清楚。
正疑惑时,从里面冉冉冒起一个人头,这个人头前后左右有四个不同面孔,每张脸都是跐呀咧嘴,一副痛苦不堪的样子。跟着又从坛子口出来四五个这样的头。这些个头向上一耸一耸,像是要挣脱下面无形的束缚一般。
马烈三人见状大吃一惊,互相看视,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一只长满绿毛的大手从坛子里伸出,它揪住发髻把人头一一拽进去。
接着,绿毛手臂伸出,搭在坛口。一个无毛怪头探出来。几人齐呼:“鬼。”这个头就像画里鬼的模样。皮是粉色,两目赤红。目光闪烁,瞪着三人,慢慢咧开大嘴,露出参差不齐的巨大牙齿,齿尖锋利,闪着寒光。
马烈感觉不妙,,一把将旁边吓呆的二人推开。尚未来的及跑,就被它抓住头发。只觉头皮剧痛,被扯向坛口。马烈双手撑在坛上,耳中听到撕裂布帛的嗤啦声,只觉魂魄像是被它用蛮力与身体撕开一般,巨大的痛苦让马烈张口大嚎:“啊。”
田七吴康从地下爬起,见状就抢过来。马烈强忍剧痛,喝骂道:“滚,快滚!快跑!”痛得眼前阵阵发黑,像是脊梁骨被这妖怪强行从体内抽出来一样。
田七过来抱住他的腰,哭喊着往后拉。吴康操起地下椅子砸到妖怪头上,椅子散架,那鬼头毫发无伤。
马烈的头一寸寸挨近坛口,瞥见那怪嘴里舌头伸出,前端一个核桃大小血红色的珠子,珠子上绘着一副鬼脸。鬼脸见马烈越来越近,咧嘴笑起来。马烈脑中迷糊,觉得自己变成了白气被这珠子慢慢吸进去,心知要糟却无能为力。恍惚中好像看见田七手指尖红光闪动,戳在怪物脖颈处。
马烈立时脑子清醒过来,发觉那怪已经把珠子探入自己口中,牙齿咬合,一口把珠子咬了下来。耳边听那怪痛嚎,头上紧扯之力顿时消失。抬头看时,只见怪头隐没在坛中。突然反应过来,张口欲吐,却发现那珠子居然已经被吞落腹中,心中大惊。
田七眼明手快,抓起地下的封口布盖上坛口,麻利地扎紧红绳。三人看再无异像,方松口气,个个汗水涔涔。
吴康疑惑地问田七:“你会法术么?”
田七道:“屁!不会!”凑过来察看马烈头伤情,头发扯掉不少,头皮都被揪出血渍。马烈想起那珠子在肚里,恶心欲吐,却吐不出来。
这时吴康慌张道:“不好了,怕是怪人要回来了!”
三人赶紧收拾一下残局,恢复屋内原状。马烈把破椅子提在手中打算出去后丢掉。赵义看他们几个过来,喜道:“怎么样,拿到了吧?”田七怒道:“还说,差点被你害死!”
四人匆忙出屋,还没来的及走远,就听到左引魂回来的脚步声。各人对望,暗道好险。
蹑手蹑脚走出好远,方敢放开步子急奔。路上吴康把西屋发生的事低声告诉赵义,赵义吓得吐了吐舌头,大家都奇怪左引魂在搞什么鬼。几人一直走到看不到屋子,方躺在树林石上歇息。因为一无所获,都很沮丧,各人闭嘴不言。马烈揉着肚子,虽感觉恶心,可也没有什么异常,就放下心来。
忽然听到低低的男女说笑声。几人互相示意悄声,循声望去。见一男一女牵手鬼鬼祟祟走近。那男的声音大家都知道,是申无畏的大弟子施义南,女的却是不知。他们两个来到几丈外林间平坦草地上坐了下来。两人低声调笑,越来越低声,最后施义南把外面袍子脱下铺在地上,两个居然脱衣解带,嗯唧噼啪起来。
看着那女人雪白的肢体,几个小子兴奋地享受这天降眼福。各人跐呀咧嘴,惊喜不已。
吴康见田七躲在身后,知道他尚未通人事,就拉他一把,让他看眼。田七怒道:“呸!”刚出声就惊觉,赶忙捂住嘴。
他这一声,无论是**男女还是己方他们三人,不啻于一个惊雷。施义南跳将起来,喝道:“谁?!”那女子匆忙套上衣服,急奔而去。施义南光着上身,仅着裤子,提着长剑向这边一步一步走近,剑刃的光芒在月光下闪烁不定。
马烈见情形危急,朝他们几个做个噤声的手势。霍地立起,往旁边急蹿出去。施义南低声叱喝,提剑追下去。马烈跑出十余步,后背刺痛,耳边施义南的声音喝道:“跪下!”
马烈只能止步道:“大师兄,是我。”转过身来。
施义南一怔,想起是杂役房砍柴班头,喝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马烈挤出笑容:“闲得没事瞎逛呗。”
施义南目露杀机:“只你一个是吧?”
忽听背后一个稚嫩的声音道:“还有我。”
施义南为之一惊,掉头看来,田七站在草丛里。跟着吴康赵义也都一一站起来。
施义南沉声道:“好,好,好......”田七听他语气不善,知他动了诛杀众人之心。不等他说完抢道:“且慢!大师兄,今天的事可大可小。尤其是对你而言事关重大,你不要铸成大错!”
施义南哦了一声。
田七道:“我们几个人的命加起来都不见得有你的命贵。你是大师兄,将来是要接掌师门的。你杀掉我们容易,善后呢?一旦暴露,你还能做大师兄么?前途俱毁。我们和你无怨无仇,你又是大师兄。我们只有巴结讨好的心,没有得罪你的意。”
无为门规,师傅去世,大弟子接掌衣钵,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施义南是五尊下面入门第一人,只要他不犯大的过失,自然掌门之位旁落不了。
施义南剑尖垂下,点点头。
田七道:“我们可以发个毒誓,决不会对别人说出一个字。”
施义南想了想道:“很好。我就信你们一次。你这点年纪,口才很好,挺机灵啊。你叫什么?”
田七微微笑道:“多谢师兄夸奖。我还有个小小请求。您看。.....”
施义南道:“說。”
田七笑道:“我们几个砍柴这都快两年了。对修行渴望已久。师兄若是能传授入门功法,我们将感激不尽。”
施义南森然道;“你要挟我?”
田七道:“不敢不敢。只是我想光凭一个誓,你未必能对我们放心。如果传授功法,对我们有恩惠。我们对师兄你只有感激不尽,自然更不会泄露什么。您也就对我们彻底放心了。一片诚心,请师兄明鉴。”
施义南略做思索,颌首道:“你这小嘴真伶俐。好吧,反正你们早晚要入门做正式弟子,迟早要学这功法。听着,我这两个月没时间,等六月十五晚上我在这里教你们四个。好了,把名字都报上来,挨个给我发誓。”
当下四个人分别发过毒誓。
施义南道:“记着,你们四个的脑袋在不在脖子上,不在于我,在于你们的嘴巴。”说完过去捡起衣服就消失不见。
四人撒开脚丫子就往回跑。进屋后东倒西歪在床上喘大气。回想刚才,命悬一线,无不后怕。
赵义问道:“小七,刚才你直接求施义南帮忙把我们弄成正式弟子多好。”
田七闭着眼睛懒懒答道:“放心吧,快了。”
赵义道:“什么快了?我们成正式弟子?你会算命未卜先知啊。”
田七“唔”了一声。
马烈坐起来,像是初次见到一般看着田七。田七被看得不好意思了,瞪他一眼:“我脸上长了朵牡丹花?”
马烈笑道:“我不知道该感谢你还是骂你。”复又躺下,想到终于可以修仙术了,心中被欢喜充满,暗想:“小七脑瓜子真灵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