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要不是……”花蕊和黄莺扶着额头跌坐在地上,还没说上两句就忽然觉得胸口一闷,突地吐出一口黑气。黑气似有重量一般落地而散,定睛一看,竟然是一大块生腥的黑藻。
“我也是刚好路过。不过,刚刚那是唐霸?”秦关闭目运转玄火咒化去身上的寒意,忽而朝花蕊问道。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就像是唐霸可能随时出现一样。
“看他的样子,多半是被水下的鬼物给附身了。”花蕊恶心地皱着眉头,心中却暗暗惊呼,一边思索着对策,一边打算着如何处理这件事。
唐霸虽然张扬跋扈,素来没少给云锦染添乱,可眼下,唐霸明显已经变成了一具浮溺,一具残留着邪念的浮溺。她不知道这事情被公开后会发生什么事情,就算唐霸再怎么恶心讨厌,可他背后的家族……
“依我看,那种程度已经不只是附身了吧,毕竟修真者是不可能用‘水怨’进行攻击的……”秦关长吐一口气,被水怨侵蚀的手掌已经褪掉了腐黑色。看见花蕊陷入双目呆滞的状态,心中暗叹一声,将那句话直接就挑了出来。
“秦关,这事情我们必须保密。”花蕊听见秦关的话顿时一惊,当即压低声音,起身就抓住了他的手。
“那又如何,唐霸已经变成一只浮溺鬼,我们不知道他的准确邪化时间。他要是走‘归乡遁’,事情暴露也是迟早的事情。”秦关平静地摆摆手,蹲下身来,将两块古怪的黑藻用一方云锦裹了起来。
这黑藻也算是鬼怪精魄所结,不算珍贵,却也不是易得之物。且收在手里,日后兴许还能派上用场。
“你是驱魔氏族的吗,为什么会知道那种事情?”花蕊越听越心惊,再看秦关的时候,语气和眼神已经完全发生了变化。
无论是刚才的交手,还是现在的分析判定,花蕊发现秦关已经不知不觉将话语权攥在了手中。黑暗中的秦关好像不太一样,花蕊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却能感觉到一种完全不同的气势。等到她重新点亮灯笼,那种气势也悄然收敛了起来。
“不,只是平时看的典籍比较多而已。”秦关无声无息地一笑,把黑藻放入袖中,“不过我知道,为了防止鬼怪再通过‘归乡遁’潜入,我们需要清理掉剩下的遗物,否则麻烦就大了。”
“遗物?”花蕊眨眨眼睛,只见秦关持着蓄势待攻的手势靠近水缸。伸手探入水缸之中,竟然从里面抓出一件粘满黑色滑浆的衣物。
“在神智未褪化成虚壳之前,每件贴身物品都会成为一个入口。我学的火系功法也只是皮毛而已,这次能意外将他击退,下次就未必了。”秦关说着,手中忽然亮起一点火星。
只见那腻滑的黑浆像是一层黑油一样,触及火星就燃成一团烈焰,在火焰熄灭之后,原地竟然什么都没有剩下。这一幕看得花蕊和黄莺目瞪口呆,原本还在不断挣扎的内心,一下子就选择了接受秦关的提议——毁掉唐霸的痕迹,让他无法再回来作怪。
“而且我们还有一个好借口。你们知道大量修者进入了边云镇,但知道镇主将灵塔护阵突然解除了吗?”秦关继续诱导着花蕊和黄莺的思路。两人正是有些犹豫地想着,脑袋里一个闪念,让她们不由得猛然一惊。
秦关也是白天在湿地林间修炼的时候,才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按理说,修者群居的地方都是有法阵保护的,寻常鬼怪无法入侵,没有灵舟的修者也无法随意靠近阵界。就算要突破阵界,也需要消耗一些灵力才行。
秦关虽然有一条桃舟,但是桃舟的本体却是桃子元兽,并不是寻常灵木锻造的灵舟。而云锦染的后院林地肯定是在法阵的庇护之中,可秦关利用桃舟进行的一个往返,桃子却丝毫没有异常的迹象。
结合边云镇在迎接众多修者时候的观察,如:以前边云镇只是安静,没有肆意利用灵力渲染繁华。很可能就是因为法阵的作用,禁止了灵力的随意扩散。可今天白天的情况,却与之前的安静有天壤之别。
因此秦关敢于判定:边云镇的镇主肯定是意识到了灵力的互相消融,以及郁积起来后对法阵产生的慢性破坏,因此将边云镇的护镇灵塔直接封了起来!
“这么多修者进入边云镇,不单是玉石交易,边云镇看上去也安全多了吧?”秦关笑了笑,话语里的意思已经完全挑明——将唐霸的死直接推给边云镇,云锦染没有做错任何事!
“只是看上去安全了很多,却忽略了隐患吗?”花蕊的心跳加快了。确实,按秦关的说法,云锦染几乎在立场上就没有任何责任了。
只要唐霸的贴身衣物全部收集起来销毁,就算唐霸能通过幽冥遁术返回家族,中了自己那一击玄火掌,他很快就将变成一个无法判定情理的虚壳鬼怪。秦关眼底闪过一寸冷芒,若是自己的实力再强上几分,一击玄火掌将他摧毁,现在也就没有这么多顾虑了。
“就这样决定了。”花蕊和黄莺互相看了一眼,考虑完大量的问题,她们的心里已经默认了秦关的办法。虽然隐隐觉得秦关的用意有点古怪,不过他也是为了云锦染好,否则唐霸的家族为难起来,就算是云锦派出面也很难说清。
正是这时,几个起夜的炼材者开门撒尿,却看到了秦关三人正在那里分玉石。凑过去打了个招呼,才知道今天那火爆的云锦售卖也有秦关的一份功劳,这个消息,让他们对秦关不免刮目相看。不过现在困意还没掉,他们撒完尿也就滚上床去了。
秦关拿过自己的那份玉石,谢过花蕊和黄莺便分头而去。三人的演技并没有引起他人的怀疑,但秦关却没有直接回到自己的房间,而是左右一看,快速溜上了后院的屋顶。
“呼——”脚步在屋脊上轻盈地点过,夜市的喧闹淹没了瓦片的低吟。耳边渐生微风,秦关拽着一身黑袍临空一个飞跃,踩中云锦染的二楼屋檐后往里一个倒翻。落地踩定,绕着边墙连步走向最高的三楼。
站在云锦染的最高层俯望整个边云镇,秦关拿出一份纸笔,将各大门派的居住地点全部标注在边云镇的简易地图上。
当写到十剑门的时候,他的手停了一下。抬起头朝着那边望去,只见夜幕下的花红灯笼中,一群烂醉如泥的剑修东倒西歪地倚在明亮的客栈小巷里,满街飘扬的气息让他们遗忘了疲劳,像失魂木偶一样游荡在喧闹的边缘。
而那一处耀眼的红楼,像这山水夜幕里的一朵飞莲,灯火阑珊处的人们把酒言欢,洋溢着一种一样的幸福。如果那个卖火石盘给自己的老店家没撒谎的话,那里应该就是真阳期丹师的所在之处。
“真阳期的丹师吗?看来确实有必要准备准备了。”失去温度的橙黄光亮照在秦关的侧脸上,他深深地看了那朵莲花一眼,身形一顿,转眼便消失在无光的暗角之间。
而红楼中的人们,却是不知道有人已经悄悄对他们上了心。
“难得和出来一回,师妹不来喝几杯香酒吗?”常山咂咂嘴,服下一枚解酒丹化掉一身酒气,正寻思着要去玩点什么,却发现角落的青衣佳人闷闷不乐,只掰着手中的纸鹤望天叹息。
“今晚又没月亮,师妹这是在看哪颗星星呢?”常山走到柳莹心的面前,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彩色虎头绣。柳莹心见了,面色稍有喜意,一转头却又变成了愁眉苦脸。
“师兄,你又不是不知道。师傅都不准我出去玩,就我一个女孩子,老呆在这地方看你们喝酒聊天,真是闷都闷死了。”柳莹心说着便不耐烦地撅起了嘴,轻柔曼妙的小身板抱着常山的胳膊不断摇晃,常山虽然心中暗爽,却也不好违抗师傅的符令。
“好好好,不过今天只怕是不行了。这边云镇的灵塔已经被关闭,晚上外出可能有危险,我们天亮了再出去行不行?”常山拍了拍师妹,脑袋里忽悠一转,接着说道,“反正现在无聊,不如我们合炼一鼎天香丹助助兴?”
“又炼又炼,每次都把我熏得一身黑,哪有女孩子整天搞得脏兮兮的。云锦染的那些炼材女修都穿得比我干净漂亮,真是的!”柳莹心气不打一处,被常山这笨蛋师兄说得恨不得哭出来。索性起身跑回反间,宁愿滚到床上干躺着也不愿意炼丹。
“师妹,出来喝酒啦,要不要吃点香莲子?”常山在外面敲门。
“喝你个大头鬼啦!”柳莹心更加郁闷,抓着被子就捂住了脑袋。
“师妹快出来啊,师兄给你讲讲边云镇的故事好不好……”常山的声音都有些飘渺了。
“我要睡觉!”柳莹心说完后睁开了眼睛,听了听外面的动静忽地坐起来甩开被子。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口听了听,发现好像没了动静。打开一条门缝,发现常山居然在门口睡着了。
柳莹心心中大喜,连忙谨慎地关上门。先打开靠近走廊窗子左右看了看,脱掉鞋再慢慢地掀起裙子站到柜台上,“哎哎”地用脚试探着地面,以一种无比笨拙的方式向外面挪去。
可是还没挪多久,柳莹心就觉得脚踩到了一块略软的事物。左右来回踩了几下,发现触觉有点不对劲,扭头一看,却是师傅拄着拐杖的手。
“嘿嘿。”柳莹心歪着脑袋朝着白胡子老头咧嘴一笑,动作迅捷地踩上柜台关上窗子,“嘣”地一声就滚到床上。
待老头满意地离开,屋内终于传出一声歇斯底里的哀怨惨叫。
“我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