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叶努力回忆着,自己有念过诗给碧儿听吗?她有那么闲吗?回忆了半天,她只记得自己偶尔会拽两句歪诗调戏碧儿,碧儿听不懂诗的意思,会问王叶说的是什么。王叶将意思一解释,碧儿小脸就羞得通红。
王叶只顾着看碧儿的脸,却忽略了碧儿艳羡的目光。她不知道,这个年头女子念书是多不容易。
送来珍绣坊的女孩子,家境不算太差,但也算不上好。太城风气算是开放,可该保守的地方他们还是保守传统的。富贵人家的女孩全都送去闺学,真的要学刺绣,会请绣楼上的绣娘过去讲课,不会让那些女孩到珍绣坊来学习。
王叶不知念过书和刺绣有什么关系,可能进里屋,总算是一件好事。她将东西收拾一下,就跟着杨大娘进里屋了。
穿过院子里那条石子路,王叶进到了里屋。以前她只是在外面远远的看上一眼,今天才真的进来,进来后她才发现,这儿比她想象中要大多了。
一间里屋有五间外屋那么大,里面都放着架绷,窗户都开着便于采光。和外屋不同的是,里屋里有的绣娘不坐在架绷前,而是在窗户底下宽宽的木横栏上坐着,拿着绣花绷在那儿绣花。
里屋放了近百架架绷,不同于大部分地方是空着的外屋,里屋可谓充分利用了空间。最让王叶吃惊的是,这里屋里的架绷,只有一半前面是坐着人的,还有一半是空的。加上在窗户旁坐着的绣娘,里屋里也就五十多个人。
王叶找到碧儿,见她身边架绷没人,便在那儿坐了下来。她想问碧儿为什么这儿要放着那么多空着的架绷,可她见其他绣娘都不说话,也不敢问了。
王叶运气好,今天刚来就碰着楼上的绣娘给她们讲刺绣知识,绣娘讲完后,便在一旁指点她们刺绣了。
碧儿这才凑到王叶身边,道:“你想说话,现在可以说了。”
王叶悄悄朝四周看了一眼,好多绣娘都聚在一旁小声说话,有的指着刺绣在讨论,更多的则眉飞色舞的不知在讲什么事情。
“怎么这儿人没满?”王叶指着那些架绷道:“没人也不撤掉,放在这儿怪占位置的。”
“这儿不好进啊。”碧儿道:“她们宁肯这儿没人,也不要绣艺不行的进来。”
宁缺毋滥啊,王叶看着那些空着的架绷,又听碧儿道:“这些架绷摆在这儿也是有用的。有的绣娘不来珍绣坊做活了,这儿就空了,可指不定什么时候她们又想过来看看。”
其实就算是在里屋,那些绣娘也是分等级的。只是她们待在一块,乍一看分不出个高低来罢了。她们差别的体现,通常在每个月领的活儿跟月银上。
珍绣坊这么安排,也是有原因的。里屋里的绣娘刺绣水平不同,可以互相指点,也省的师父讲的麻烦。若再按刺绣水平分成一块又一块的,那些师父教的麻烦,绣娘心里也容易产生疙瘩。刺绣的时候总想着什么时候能往水平更高的地方挪,绣出来的东西反倒失了水准。
再说,把她们按刺绣水平分到一块,未必就能和睦的相处下来。不如现在这样,爱在哪儿就在哪儿,和附近绣娘有了矛盾就往其他地方挪,反正空位多。
进了里屋,也领着活儿干了。杨大娘从王叶手里接过刺绣时,表情很是微妙。最后,王叶还是领着银子了。虽然只有一两,但她还是很开心。
第一次领到钱,王叶心里很高兴,这是自己挣来的血汗钱啊。她将钱交给郭罗,郭罗也挺高兴的。她说金衡算是办了件好事,给王叶找着事儿坐了。
王叶看着在一旁站着有些扭捏的苏慎,想要抱抱他却见他将头一扭,不肯再看自己。
王叶知道他生自己的气了,这段时间都在珍绣坊很少哄苏慎,他觉得自己被冷落了,王叶再怎么哄他他也不理王叶。
“小慎最乖了。”王叶握住苏慎的小手轻轻捏着,道:“不会为一点小事儿和姐姐生气的,是不是。”
苏慎没理她,只是冷哼一声。
王叶上下打量着苏慎,这孩子越来越傲娇了,和他哥哥倒挺像。
王叶唤着法子哄苏慎,苏慎就是不说话,王叶很无奈,这孩子都不肯正眼看她一眼的。
“你哄他做什么?”郭罗道:“你说带他出去玩,看他理不理你。”
苏慎朝郭罗望去,见郭罗瞪着他,有些畏惧了。他眼角的余光向王叶扫去,不知她准备怎么对自己。
“我带你出去玩?”王叶试探性的问道。
苏慎将信将疑的看了王叶一眼,半天才开口道:“今天。”
王叶看外面天色渐暗,不适合带孩子出去,再看苏慎,他虽然还不肯正眼看着自己,但眼里却流落出一分期待。
“今天不行。”王叶斟酌着用词,她这才发现,珍绣坊压根就不放假啊。
苏慎甩开王叶的手,朝郭罗怀里一扑,不再理王叶了。
“别惯他。”郭罗对王叶道:“男孩子宠的和女孩子一样了。”郭罗话虽这么说,抱着苏慎的手却不肯松开。
王叶有些心酸了,以前苏慎最粘自己了。她想着法子逗苏慎,苏慎才有回心转意的迹象。王叶想着,明天自己又要出门,一回来这孩子又该不认识自己了。
第二天,王叶和碧儿一起去茅房,在路上就聊到珍绣坊没有假期的事儿。
“谁说你每天都要来的?”碧儿有些吃惊的看着王叶道:“你今天不想来,可以不来啊。每天来的时辰固定着,是不想我们走来走去影响到其他人啊。”
“是这样吗?”王叶之前都不知道这事儿,听碧儿一说忽然觉得珍绣坊是个好地方。
“只是你不来,可能师父讲课你听不着。”碧儿道:“谁晓得她们什么时候下来讲课呢?”
之前在外屋,杨师父还有其他师父会来给她们讲刺绣的针法。每次来的人不同,但来的日子很有规律,隔七天就会过来一次。
现在到了里屋,这规律被打破了,楼上那些师父都是看心情下来讲课的。讲刺绣的时间都固定在下午,可哪一天来却不一定。
“那我明天就不过来了。”王叶道:“总得休息一天,我这两个多月都待在这儿,天天看着刺绣也该醒醒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