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的青年脸色显得格外惨白,少妇急切的望着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苏嘉易站在那儿,像是失了魂魄一般。王叶猜到了个大概,科举失利对一心走仕途的考生来说打击是很大的。
现在高考,今年没发挥好可以等明年,若真考不上心仪的大学,可以按自己的分数挑一所学校先读了,在大学里慢慢谋划以后的人生。而在古代,一次科举考试失败了,就得再等三年。三年时光并不短暂,尤其是对官场极其热心的人来说。
“姨夫,你先坐下吧。”王叶把自己坐着的小竹凳搬到苏嘉易身边,苏嘉易愣愣地坐了下来。郭罗叹了口气,就进屋了。
等她出来时,手里端着一杯热水。她把杯子递给苏嘉易,苏嘉易接过杯子,动作僵硬的把杯子里的水喝下了。喝完之后,他把杯子放在一边的小桌子上,可杯子放在桌子边缘,还没立稳就“啪”的一声落地碎了。
苏嘉易目光呆滞的看着地上的碎瓷片,郭罗都不忍心去看他。她蹲下去拾起地上的碎片,苏嘉易忽然冲到她身边握住她的手道:“不要捡。”
苏嘉易的举动太突然,不止是郭罗,就连一边的王叶和苏晋都吓了一跳。
“不要捡。”苏嘉易再次重复道。
“好。”郭罗手中的瓷片重新落到地上摔得粉碎。王叶看着郭罗正在流血的手,对苏晋道:“罗姨的手被碎片划伤了。”
苏晋看了她一眼,就走到郭罗身边用身边的帕子把她的受伤的手指包裹了起来。
后来,郭罗带着失魂落魄的苏嘉易进了屋子,王叶和苏晋很自觉地把桌上的东西收拾起来。今晚的月亮,苏家是没有人再有心情去赏了。
真可怕,王叶一边收着桌子一边在心里默默地想着,她知道苏嘉易现在肯定很难过,但她无法理解,就算科举失利了又怎样呢?又不是天塌下来了。不过想想范进,只因为中举就疯了,苏嘉易这个乡试失利者现在难过也是很正常的。有些心情总要宣泄的,太压抑不好。
“妹妹,你回屋吧,剩下的我来收。”苏晋对王叶说道。
“我帮你……好的,我先回去了。”王叶看苏晋一脸沉默的样子,知道他现在需要安静,就顺手把两张小竹凳搬进屋然后回自己的屋子了。
第二天早上,王叶再看到苏嘉易时,他已经恢复正常了。笑着和他们说话,慢条斯理的吃完了早饭,唯一和以往不同的是,他没再捧起书来看。
王叶叹了口气,苏嘉易恢复的算是快的了。越是功课优秀读书认真的学生,越容易被成绩伤害。以前读书的时候,面对一张刚及格的数学考卷,她会笑嘻嘻的捧着卷子笑道:“居然及格了。”
而坐在她身边成绩优异的同学,看着一百出头的数学考卷,则是沉默沉默再沉默。她好心去安慰,对方回了她一句:“你知道吗?这次考试我们班最高分有……”
起先她觉得对方把分数看的太重,后来她才了解,她之所以这么不在乎分数,是因为她付出不够,所以对分数根本没有期待。
王叶长长舒了口气,她已经尝到不重视数学的后果了,高考的时候,拉她后腿的就是数学啊。
看着脸上带着浅笑的苏嘉易,和小心翼翼和他说话的郭罗,王叶在心里叹了口气。暴风雨还没来呢,听苏晋说,九月十三才是真正放榜的日子。
九月十三,风和日丽,据说要放榜。
这一天苏家人都格外谨慎,他们都待在家里不出去,又要做出一副自己有事做很正常的样子。
苏嘉易在大堂里坐了一天,他虽知自己考得不好,可心里总存在一丝侥幸,也许自己运气好,不小心就上榜了呢?
可是,锣鼓声始终没有响起。苏嘉易眼里希冀的光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失落和自责。
“我们吃晚饭吧。”郭罗扯出一个笑脸对苏嘉易说道。
苏嘉易缓缓点了点头,得到了苏嘉易的允许,郭罗转身去厨房把饭菜端上了桌。
郭罗刚把饭菜端上桌,郭钟就来了。
他跨进屋子,扯着嗓子道:“姐,姐夫,我来了。”
不同于以往,郭钟这次手上没拎着礼物纸包,而是一手拎着一坛酒。
“姐夫,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我来陪你喝酒。”郭钟重重的把酒放在桌上,道:“不就是没高中吗?没事,三年后再来!”
王叶抚额,二百五就是二百五,她、郭罗还有苏晋憋了一天没敢说出来的话,一下子就被这个郭钟嚷出来了。
“你怎么来了?”郭罗看着郭钟,也觉得头疼。以往这个弟弟过来,她是很欢迎的。可今天不同于以往啊,郭钟又不会说话,谁知道被他几句话一激,苏嘉易会做出什么事来?
“本来我下午就来了。”郭钟有些唏嘘的说:“来的时候正赶上锣鼓队给隔壁村那个秀才报喜,我这才知道今天是放榜的日子。我就问他们姐夫有没有高中……”
郭钟重重叹了口气,拍了下自己的大腿道:“我知道姐夫现在心情肯定不好,于是我就赶去县里挑了两坛好酒。来,姐夫,心里不好受和我说。”
说完,郭钟就拆了酒坛上的封盖。郭罗看着郭钟直皱眉,她道:“今天你就……”
“去拿两个杯子来。”苏嘉易嘱咐道:“我和小舅子喝两杯。”
“嗯。”郭钟抬头对即将离开的郭罗道:“姐,拿两个大点的杯子,小的不够喝啊!”
郭罗狠狠瞪了郭钟一眼,郭钟被瞪得有些莫名其妙。他道:“姐好像不大高兴。”
“别管她。”苏嘉易淡淡的说道:“我现在也不大高兴。”
“不高兴就喝,喝个痛快。”郭钟道:“人生哪有那么多值得高兴的事?高兴,都是自找的。哈哈!”
被你姐骂也是你自找的。王叶在心里默默地想着,她就不信,郭罗不会事后和他算账。
郭罗很快就把杯子送上来了。
“少喝点。”郭罗不无担心的望着苏嘉易,却见他沉默的将坛子里的酒倒进杯子中,然后一饮而尽。
“爽快。”郭钟也给自己倒了一杯,喝完之后还觉得不痛快。他起身给苏嘉易斟满了酒,道:“男子汉大丈夫,喝酒就该痛痛快快的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