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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朱雀城,

城中。

经过刚才一役,林风眠也不得不加快步伐赶路,还好身上有赵将军的令牌,不然这午夜时分,守城将士早已关闭城门,哪容得他风尘仆仆地赶来进城。

眼见着离陵阳府越来越近,林风眠也不免暗自松一口气。虽然在马背上还有些惊魂未定,想着自己平常都出入军营,结交的几乎都是军中将领,理应没与人结过怨,况且自己与陵阳敏之才从南疆回来,自是没过多与人接触,是谁埋伏在城外处心积虑还是别有用心?林风眠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他暗自沉思,连马匹勿地放慢脚步也没能早些察觉…

“嘶…”马儿朝天叫了一声,便停滞不前。

林风眠刚想牵动缰绳再做赶路,眼睛却被一阵寒光闪射,那暗器速度之快,力道之猛,逼得他不得不一个后空翻下马,落在地上。

了梵音背着九霄冰弦琴立在不远处,她望了望天上的半月:这朱雀城每隔二个时辰巡逻换班,看这天色,应是不久便会遇上巡城守卫,所以现在只得速战速决…

林风眠仔细瞧了瞧,看见一袭黑衣的了梵音立在前方,知是刚刚的拦路虎又来了,但对方武功明显高过自己,万万不可硬碰硬,索性先开口探个虚实,便道:“敢问来者何人,为何两次拦我去路?”

了梵音现在哪容得时机浪费,从袖中又飞出数支梅花针抛射而去。林风眠领教过厉害,自是不敢怠慢,但苦于街道空空并无过多地方藏身,又叹道平日使的太极樱花枪没在手,所以躲得十分狼狈不说,自己骑的马匹已被钉死在地上…后路已断,难逃升天。

了梵音的暗器梅花针虽无特别之处,但她修炼的独门内力本是以精魄基于一点之上为诱因,所以只有她才能不惧冰蚕丝的寒毒,把内力注入琴内发出巨大威力,若使用九霄冰弦琴,不出半盏茶功夫,林风眠势必暴体而亡。但现在夜深人静,一旦发出半点琴音,吸引来了守卫也是不妙,所以她只能暂用梅花针做武器,好在她的内力特别,这暗器也变得针针夺命。

林风眠现在被逼得叫苦连天,再躲下去,一旦内力耗尽,终会变成待宰羊羔,索性决定朝陵阳府逃去,现在能拖一时是一时,希望陵阳南见他耽误了时辰,有所察觉…

了梵音见他逃往陵阳府,追得更是紧了,袖中又掏出三支细长的冰蚕银针准备射去。这银针含有冰蚕寒毒,一旦毒入体内,三秒便封锁全身穴道不能动弹,只消一刻,身体便化成一滩恶臭血水。但银针用材极为珍贵,万不得已不轻易发出。了梵音见他已使出全身内力全奔而去,只好默默集中精魄,将内力化整为一,向林风眠的方向射出了三支冰蚕银针。

林风眠察觉后背虎虎生风,一回头,暗叹道:我命休矣!便无奈地闭上双眼。说时迟那时快,一把短刃横空拦住了银针的去路,那银针刚触到刃上便碎成碎片。但这短刃的刀刃甚短,不足以抵挡三支冰蚕银针,眼见着还有一支银针射去,夜空中勿地又出现一个紫色身影,来者正是郭飞,只见他手执长剑,以剑做盾,拦针而下,又后退了十几步,才化解完了这力道。

了梵音见招式被破,颇有些气急败坏,上前几步,怒道:“是哪蹿出的无名小卒,敢阻我杀人?”正说着,又见着刚刚凌空蹿出的短刃向后收回,不远处,屹立着一位少年,正是刚刚在河边的沐轻尘无疑。

“银针一出,人头落地…我似乎坏了你罗刹女的规矩。”沐轻尘玩味一笑。

“罗刹女…天一派了梵音?”郭飞惊道。

“既然知道我的名号,又何必阻挡我杀人,难道你想明着与天一派作对吗?”了梵音见他二人前来相助,有些惊讶。

“不敢不敢,我郭飞本来和沐兄弟在房顶喝酒…这下只是来凑个热闹罢了。”郭飞拱手道。

“郭飞?”林风眠小声呢喃着,又上前走到郭飞身旁,见到那张熟悉的面孔后,两人会心一笑,郭飞便示意他别忙开口。

“言下之意,便是你们势必要多管闲事了?”了梵音把古琴横在胸前,又想着方才在河边他们见过此琴模样,所以并未把包裹古琴的黑布拿下,只是把手伸入黑布里,随时准备出手。

“我们三个大男人若欺负一个女子,传出去岂不成了笑话…要不,姑娘这次高抬贵手,放过这位兄弟吧。”郭飞道。

了梵音冷笑一声,“我了梵音最擅长的就是,以少胜多。”

沐轻尘上前,看了一眼梵音怀里抱着的古琴,笑道:“早闻罗刹女了梵音的音波功无人能敌,我沐轻尘早就想讨教一番,要是今日我胜了姑娘,你就放了他,可行?”

“若是不能赢我,我要你们三人活着,看着我用刀,一片片割下你们的皮肉,来祭我的琴魂。”了梵音刚一说完,便腾空飞上旁边的房梁,沐轻尘二话不说,提着昆仑双刃便追上前去。

了梵音从古琴上卸下冰弦丝的一角,那黑布中随即射出一段冰弦丝。原来这琴弦能随意拆卸,又遇火不化,刀枪不入,确是奇特。沐轻尘也没想到她有这手,只好使出一招‘飞天遁地’迎面而上。了梵音已然把那冰弦丝当做武器,她躲过沐轻尘的一击后,便放下琴身,趁机把弦丝一头套在自己的脚踝上,用脚做点,另一头又向沐轻尘的脚踝处飞去,而她的手也不空闲,从怀中又掏出了几支梅花针飞射而出。

沐轻尘抵挡着暗器,一时大意,脚踝处便被了梵音套牢,一时动弹不得。了梵音趁此机会,又把弦丝在他脚踝处捆了个来回后,又飞回她手,弦丝便由他俩的脚踝作为支点,形成‘回’字型。了梵音见时机已到,双脚已成劈成一字马,手中又执着几支梅花针,可这次她的银针并未射向沐轻尘,而是抛向弦丝。那银针一遇到弦丝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后,一股巨流却勿地向四周扩散,首当其冲的便是弦丝另一头的沐轻尘。

沐轻尘万万没想到了梵音居然没了琴身还能发出音波功,心下一急,忙用昆仑双刃做盾抵挡,虽勉强接住这一招,也不由得被震得双腿发麻,一时差点站立不稳。他见了梵音已亮出真招,冷笑几声,集中内力,把那昆仑双刃抛向旁边的一棵大树之上。那双刃在空中又化作长鞭状,沐轻尘拉着双刃的一头,另一头被内力一推,深深陷入了树干里,趁此时机,沐轻尘突然施展轻功向树干飞去,由于他俩的双脚已被弦丝缠绕,所以了梵音自是也被托着上前。

眼见着离树干越来越近,了梵音也不得不放开缠绕在沐轻尘脚踝上的束缚,一个翻身,便落在地上。她本欲再次出手,突然瞧见远处有些光影攒动,应是巡城守卫来了,终是思量一番,决定先回府与迦楼罗再做商议,于是抬头看着树上的沐轻尘,低声道:“胜负未分,下次再夺你三人性命。”说完,复又飞身上梁拿了琴身后,转身离去。

林风眠见了梵音已飘身而去,冲身旁的郭飞笑道:“郭兄弟,今日救命之恩我林风眠没齿难忘。”

“嘿嘿,你我二人何需客气,你应该好生谢谢沐兄弟才是。”

林风眠点了点头,见沐轻尘从树干落下,便上前拱手道:“谢谢沐兄弟。”

沐轻尘收了昆仑双刃,回道:“不知兄台怎会招惹到天一派?”

林风眠略微低头,思索了一会,窘迫道:“不瞒沐兄弟,我打小便在军营长大,在江湖中少有混迹。这次招惹到天一派的一大高手,我也是摸不着头脑…”

“是不是你以前招惹了别家姑娘,这下来找你报仇了?”郭飞在一旁取笑道。

“没没没…切莫胡说,要是被敏敏听见…我这下可说不清了。”

“哈哈哈哈,六年不见,你还是那般怕了陵阳妹妹。”郭飞说着,又看了看一旁的林风眠,突然改了刚刚嬉皮笑脸的模样,喟然道:“没想到我们在军营一别,现在才能见上一面。”

“对了,你不是被调去京都,现在怎么来朱雀城了?”

“呃…”郭飞微微颔首,神情有些复杂,随即笑道,“还不是嫌官场过于复杂,不适合我这等闲人。好了,不谈这个了,你现在要去何处,不如和我和沐兄弟二人一起去客栈,我们在畅饮一番如何?”

“你不喜束缚,应当如此。”林风眠说着又看了一眼旁边的沐轻尘,便道:“如果二位不嫌弃,就随我一起去陵阳府落脚吧。况且也不知那天一派会不会再派人遣返回来复仇,陵阳府自是比外面安全得多了。”

“哈哈哈哈,你可是已娶了陵阳妹妹了?”郭飞嗤笑道。

“没有没有…”林风眠忙矢口否认,说完,便领着二人向陵阳府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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陵阳府,

厢房。

迦楼罗坐在桌前已等候了三个多时辰。

天边已渐出微光,了梵音再不回来,身份怕是要败露了。

正想着,房门已经大开,屋内窜进了一个黑影。

“是谁?”迦楼罗忙点燃了桌前的蜡烛,抬头见了梵音安然无恙回来,暗自松了口气,轻声问道:“事情可已办妥?”

了梵音放下背上的古琴,沉默了一会,生涩道:“没有,半路杀出个沐轻尘和郭飞,他们应该快进陵阳府了。”

迦楼罗一惊,思索片刻,问道:“那你可有受伤?”

了梵音转头,眼睛盯着灯影下的曲醉薇,冷笑道:“他们岂能伤我…不过,我在城外埋伏时,有一位并未现身的高手用箫声破了我的音波功。此人内力在我之上,恐不输给师弟,虽然我暂不清楚他出手的目的,但他始终是个隐患…如若下次遇见,我们势必功败垂成。”

“暂且不管那位高人,天一亮,我表兄林风眠怕是要来相见了…”

了梵音心一横,厉声道:“要不现在我们夜探陵阳密室,争取时机把龙源幻影剑给夺来!”

“万万不可,”迦楼罗忙劝解道,“别说现在我们已没了时间,万一打草惊蛇,这剑怕是更难取了。”

“那…你可有其他法子?”

迦楼罗皱眉思索了一会,忽又盯着桌上的古琴,便道:“既然你没被那二人识破身份,那么明日你索性佯装称病,先拖上几日,待我查探清楚陵阳府密室的位置,我们再做定夺。”

“那林风眠怎么办?”

“放心,我会小心的。”

了梵音略微颔首,复又望着窗外,看见天已破晓,心里自是五味杂陈,又看着一旁若无其事的迦楼罗,只好决定上床调息内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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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林风眠在房内休息了片刻时辰,心中还是不免记挂着曲醉薇,索性起个大早,跑到院中练武去了。

林风眠的武功其实并不差,他的太极樱花枪使得极尽霸道,但越是依靠武器习武起来越是手脚束缚。真正的高手,就算手中并无武器,也不会落于人下,应对敌人处变不惊、招招应付自如方能大成。林风眠也知自己的弱势,所以平时也勤于练武,要是昨夜他有武器在手,遇见了梵音还不至于被追得狼狈,应有一战之力才是。

陵阳南一夜未眠,天光悠悠时才从桌前回过神,下人一早便来请安,他梳洗完毕后才出了房门。前脚才踱步到院中,便见着林风眠在院中大汗淋漓地舞着枪,虎虎生风,便上前唤道:“贤弟。”

林风眠停下动作,见着陵阳南踱步前来,也不顾及脸上的汗水,上前道:“大哥你醒了,贤弟先谢过昨日大哥对表妹的收留之恩。”

“你我二人又何需客气。”

“对了,”林风眠突然忆起什么,愁眉紧锁,“我表妹…醉薇…她现在可知道陆姑娘的存在吗?”

陵阳南略微摇了摇头。

“没事的大哥,”林风眠拍了拍陵阳南的肩头,喟然道,“一会儿见到她,我来解释便是。”

“不用了…”陵阳南一时哑然,“曲姑娘绝色倾城,应有个更好的归宿才是。”

此刻,

迦楼罗正躲在院中的假山后面。

陵阳南的话语一遍遍地回响在她在耳边…果然,一纸婚约又算得了什么,况且他们连那张婚约也没有。迦楼罗不自觉地冷笑,陵阳府终是负了承诺,如果五年前她来到了朱雀城,这个结果应也不会改变…她的手又拂上了脸上的疮疤,忆起往昔,也不免黯然神伤,她终究还是被老天抛弃了,原以为陵阳府会成为她心上最后神往的地方,可是现实又一次次绝了她的后路……陆姑娘…想必她应是白璧无瑕,冰肌玉骨,和陵阳南正是一对天成佳偶才是!

“你在这作甚?”

迦楼罗本在沉思,勿地被这句话惊醒,抬头便看见沐轻尘站在面前,忙作揖施礼道:“奴婢给公子请安。”

沐轻尘见她神情有些慌乱,又瞧了瞧不远处的陵阳南二人,调笑道:“姑娘是在偷看哪位公子?”

“没…奴婢没有…奴婢还要回房照顾小姐,先行退下了。”

“我最讨厌别人张开奴才闭口奴才了…好像这些人天生就该做奴才似的。”

“奴婢听不懂公子在说什么,我只知我应好好照顾小姐,还请公子快些相让,不然一会儿,小姐该责怪了。”

“诶…”沐轻尘见她准备离去,却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又瞧见她有些发怒的眉眼,问道:“曲家三小姐的脾气当真如此差?”

迦楼罗一时语塞,可是越想挣脱沐轻尘的束缚,他越是抓得紧了。动静大了,自然引来了前方的陵阳南二人。陵阳南见了这般情况,心有疑虑,忙上前道:“沐兄弟,我昨日还想着与你把酒言欢,今日就见着你了,我刚听闻你们昨日的遭遇,你可有受伤?”说完,又瞧见一旁的迦楼罗,问道:“对了,你们二人在这作甚?”

沐轻尘笑着摇了摇头,迦楼罗知是大事不妙,忙低下头。怕一旁的林风眠瞧见她的模样,便故意怯生道:“奴婢不熟悉陵阳府的布局,一时走错了地方,若打扰了几位公子,还请公子见谅。”

“原来是这般,”林风眠笑道,“你可是我表妹的贴身丫鬟?”

“正是。”迦楼罗说着,便挣脱掉了沐轻尘的牵制。

陵阳南见她还低着头,以是怕生所致,又想着方才的情形,恐沐轻尘的举动吓着了她,轻声道:“你家小姐可醒了吗,现在我们是否方便去瞧瞧她?”

“小姐昨日偶感风寒,恐是不方便见客…”

“病了…可有找大夫?”林风眠关切道。

“不用了,小姐的身体一直羸弱,休息几日便可。”

“这风寒可大可小,曲姑娘身子又弱,稍有不慎,引发顽疾可就不得了了。”沐轻尘似是故意抬杠,引得一旁的迦楼罗已经咬牙切齿。

“对对,沐兄弟说得是,还是沐兄想得周全。”林风眠忙应道。

“我家小姐面露病容,实在不方便见客,还请公子见谅…”迦楼罗忙开口阻止。

“这样的话…”林风眠一时也没了主意。

“好了,你表妹也不会飞走,难道还怕见不到不成?”一旁的沐轻尘调笑道。

“斗转星移,物是人非…说来惭愧,表妹的模样,我现在一点也忆不起了…”林风眠喟然道。

“十年前你从马背上摔了下来,除了我妹妹敏敏的样貌,你心中可还能忆起谁?”陵阳南也忍不住在一旁取笑。说着,又望着一旁的迦楼罗,柔声道,“来者便是客,我见姑娘知晓些许大道理,应是读过几年书,以后就不必以下人自居了…”

“你的主子叫曲醉薇,那你,又叫什么名字?”一旁的沐轻尘上下打量了一下迦楼罗,笑着问道。

“回公子,我叫小楼。”

“可是‘小楼一夜听风雨’的楼?”陵阳南问道。

“不,是‘蝼蚁尚且贪生’的蝼…”迦楼罗缓缓抬起头,慢悠悠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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