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瑾公有些欣喜,但转念一想,便问道:“姑娘如此大方,难道这玉蝶儿有何不妥,已经失了效用?”
曲醉薇低头咳嗽了几声后,道:“这玉蝶儿起了如此变化,不是失了效便是已经认定你为主人了。”
“你不是说这宝物并无书中讲的那般神奇吗?”
“这是我祖父耗费三十年才完成的宝贝,他一做完,便与世长辞。从此后我爹爹把此物放在密室中从未拿出来过。所以它到底有没有那么神奇,我等自是不知。”
玉瑾公一听,来了兴趣,又问道:“那你怎可认定它把我当主人了呢?”
曲醉薇瞧了一眼玉瑾公,“《奇兵宝鉴》里只提到,这七彩琉璃玉蝴蝶一旦苏醒,便会发生不可思议的变化,但具体是什么,书中并无记载,这种情况我也是第一次遇见。”
玉瑾公低头思索了一会,又问道:“姑娘,可否方便借《奇兵宝鉴》一看?”
曲醉薇摇了摇头,“这书恐怕已长眠于黄土之中了。”
玉瑾公叹了一口气,想到这本奇书就此失传,确实可惜。
“那姑娘接下来可有去处?”
“公子救我不就是为了这玉蝶儿吗?”
玉瑾公干笑了两声,便扶起曲醉薇,往那酒仙寨的方向走去。
鸣顶山酒仙寨。
不知不觉,曲醉薇已在这住了两日有余。
这酒仙寨矗立在鸣顶山山顶,景色秀丽不说,又是周围山体的最高峰,别有一番傲视群雄之感。最神奇的是,这山顶有一池天然温泉,这酒仙寨就被这温泉环绕,一到冬天便四处烟雾缭绕,当真以为生活在人间仙境。
曲醉薇此时正在屋里悠闲地吃着茶,房门却突然被猛烈撞开。
“姑娘,快…快去看看,这寨主今日又闷在房里,没有出来。”
曲醉薇转头一看,见着这气喘吁吁的不速之客,忽的笑出声来,“你家寨主闭门不出,找我有何用。”
这人用衣袖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又道:“这寨主从来没带过外人回来,大家当然…心照不宣了。我等又不敢去打扰寨主,还请姑娘去瞧瞧,让大家心里有个底,寨主都两日没有出过房门了。”
曲醉薇听后,随手拿起桌上的茶点掷向那人,嗔道:“好你个泼猴儿,敢情把事情全部推向于我了。”
那人轻松一躲,避过一劫,笑道:“姑娘莫气,我陆灵风说话不知轻重,还请姑娘不要放在心上。”
曲醉薇把玩起了手中的茶杯,思索了一会,“去备一副棋盘,晚上我去见见你们寨主。”
陆灵风道了一声“好咧。”便高兴着出了房门。
入夜,
玉瑾公房内。
曲醉薇认真地把弄着手里的黑棋子,道:“我还以为你专心研究这玉蝶儿,没有心思下这盘棋了。”
玉瑾公皱着眉,脸上的金铁面具映着烛光,有些晃眼。他抬手下了一子,“我棋艺不精,这盘棋下得尤其不稳当,还请姑娘高抬贵手,让我几招,如何?”
曲醉薇紧跟了一步棋,又道:“公子屡屡断我后路,怎还叫我让棋?”
玉瑾公呵呵一笑,“姑娘聪明伶俐,我等自不是对手。”
曲醉薇从棋盒中拿出一粒黑子,趁玉瑾公思索之际,目光又环绕了一下四周。这房间布置清简却又不失雅致,一窗一桌控制得极为讲究,看得出房主是一位高雅之人。而这房中不时又有异香传出,多闻几口却让人感觉心平气和,大有心旷神怡之感。
玉瑾公瞧见她晃神,低头笑道:“姑娘是不是认为我玉瑾公该是个粗人。”
曲醉薇一愣,万没想到他会这般说话,“公子身上常有紫玉兰的香味,怎会是粗鄙之人。”
“姑娘真是细致入微。”
曲醉薇抬头又见他眉头深锁,手捻着棋子停在空中半天没有动作,便又道:“那玉蝶儿当真对你如此重要?”
玉瑾公一听,忽又收回棋子放回棋盒中,叹了口气,“那玉蝴蝶我研究了两日,用尽了各种办法。我还试过把内力导入这玉中,可惜它还是无任何反应,连这颜色也似乎褪去一些了。”
“何事让你如此急切地想要提升内力,莫非…你想称霸这武林?”
玉瑾公微微一笑,从棋盒中拿出一子,放于这棋盘上。曲醉薇低头一看,却发现这一子的位置差点置于她于死地,她急忙捻起一子,忽又觉得这棋局左右为难,嗔道:“公子这招,真是高明。”
“酒仙寨虽然人数不多,但在绿林道上也说得上名号。我们劫富济贫,从不干杀人放火的勾当,江湖上数得上的仇家就只有杀人坳了。不知怎的,却招惹上了天一派,真是惹得一身骚。”玉瑾公忽又用手拂了这棋局,继续说道,“半月前,天一派派人送来一封信函,里面提到,要我酒仙寨归顺于它。”
曲醉薇见着棋盘散乱,边收拾边问道:“哦?这天一派到底何来头让你这般寝食不安。”
玉瑾公摇头苦笑,“这天一派五十年前,是江湖第一大派,武林中数一数二的高手皆出自于此。可不知怎的,三十年前,它就突然在武林中销声匿迹,无人知晓。”
“不过一个门庭冷落的旧门旧派,何故让你如此惧怕?”
“要是它继续消失下去,这也还好,可这几年,它偏偏不断招惹各门各派,武林四大世家敬它以前的江湖地位,亦不敢公认对抗,其他门派就更不敢造次了。”
“这派可还有高手?”
玉瑾公听后,起身行至桌前倒了杯茶,“这才是我最头痛的。据闻,这天一派消失三十年的原因便是入了魔障,前掌门走火入魔一夜杀光所有的弟子,所以现在的天一派还拥有魔性,算不了什么名门正派。现今的掌门颜妃真,外号飘渺魔尊,曾经一夜间灭了这绿林三十六道的五大家堡。而她大弟子,外号罗刹女的了梵音,音波功极其了得,外人只道‘天音镇魂断刃肠,一曲离尘了凡音。’可见她的厉害之处,因为没人可以听完她弹奏整首《离尘曲》。而二弟子夜叉鬼,真名叫上官情,看似有情却无情,他比他师父更有过之而无不及,天性嗜杀又极其残忍,他的武功当真是深不可测。”
“这天一派意指归顺,怕是另有所图。”
“这前无去路,后有追兵,这叫我酒仙寨如何是好。”玉瑾公叹道。
曲醉薇知他指的是石木奎这后患,面有羞愧,“要真是这样,公子把我交给石木奎便是。”
玉瑾公听出她话里的尴尬,无奈道,“要是这样,这可就是给我找第三条麻烦了,我可不想让我酒仙寨多一个仇人。”
曲醉薇见他表情认真,勿地被他这句话逗乐,捂着嘴笑道:“你的手下说你这两日寝食难安,恐会身体虚弱,面如菜色。我看呐,你比那群泼猴儿不知好多少倍。”
玉瑾公听后哈哈大笑,“恐是我那陆兄弟催姑娘来的。”
曲醉薇点了点头。
“他没说什么话得罪姑娘吧?”
曲醉薇不由得想起陆灵风白天那句玩笑话,脸色微红,“这…倒没有。”
“那便甚好,我那兄弟说话不分轻重,如有什么冒犯姑娘,我先在这替他赔个不是。”
“公子严重了。”曲醉薇点头道。
玉瑾公忽又望向窗外,看见夜色浓重,便道:“现在更深露重,姑娘需早点回去歇息才是。”
曲醉薇起身施了一礼,便向外走去,待走到房门口时,忽又忆起什么似得,转身笑着朝玉瑾公道:“那明日可还让那群泼猴儿吃闭门羹?”
玉瑾公第一次瞧见曲醉薇舒展笑容,竟莫名有些晃神,一时之间忘记回答。
曲醉薇见他半天不说话,以为他又开始琢磨起了这玉蝶儿,便嗔怒道:“罢了罢了,明日我来替你打发便是。”说完,便出了这房门。
玉瑾公见她远去的背影,这才回过神。伸手刚想叫住她,又觉得自己的行为可笑,便又转身去收拾身后棋盘的散棋去了。
翌日。
曲醉薇正坐在阁楼上的长亭里望着外面的雪景出神。
这鸣顶山上的雪倒是极少下,所以倒利了这植被和动物的生长。曲醉薇数着刚从眼前跑过去的雪狐,便见着不知哪来的利箭“嗖”地一下刺穿那雪狐的身体,那雪狐倒在地上扑腾了几下便没了声,鲜红的颜色顿时显得格外显眼。
曲醉薇低头一望,便见着陆灵风一路小跑,利用轻功越过温泉池,拾了那雪狐的尸体往回跑。
“好你个陆灵风,听说你们酒仙寨皆不是滥杀无辜之辈,你今天可给破戒了。”曲醉薇取笑道。
陆灵风一抬头看见曲醉薇取笑他的模样,一脸无辜,苦笑道:“姑娘这可冤枉我了。”
“我怎敢冤枉你,今天可人证物证俱在。”
“我好心拿这雪狐皮孝敬姑娘,哎,这热脸算是贴上冷屁股了。”
“无事献殷勤…说,有何居心?”
“我可没什么居心,不过…”陆灵风突然停止了话语,眼神望向前方。
曲醉薇虽好奇,奈何这阁楼的栅栏挡了视线,她被堵得又好气又好笑,便转身佯装生气道:“你要是不说,我便去你们寨主那告一状。”
“不知姑娘要告陆兄弟何状?”
曲醉薇转身,低头便迎上一道温柔的目光。她知刚刚这句话是此人所问,神色略有尴尬,道:“这下可好,倒是你这泼猴儿首先请动山大王了。”
陆灵风嘿嘿一笑,“这雪狐可是我们寨主射的。”
曲醉薇又瞧见玉瑾公手上的弩弓和弓箭,知是陆灵风没有说谎,不由得脸微红,发问道:“无缘故射这雪狐作甚?”
“我们酒仙寨全是男儿家,姑娘衣物不够,可不能总穿着我们大男人的剩衣布料。于是大家琢磨着给姑娘打几只雪狐,做一件雪狐大衣,这才能凸显我们酒仙寨寨主…夫人的高贵嘛。”陆灵风故意提高嗓门,眼神狡黠地看着玉瑾公。
玉瑾公突然咳嗽几声,示意陆灵风不再说下去,“好了,快剥你的皮去,不好好练你的武,倒是学会女人的婆婆妈妈了。”
陆灵风应了一声,便笑着走了。
曲醉薇只感觉脸颊绯红,目光也不敢直视玉瑾公,一时之间居然乱了阵脚,不知该接些什么话。
玉瑾公也一脸尴尬,半天才吐出几个字,“姑娘,那些话可别往心里去…”
曲醉薇答得谨慎,“其实…那天陆大哥给我送来几段料子,我已经做了几身衣裳了。”
“嗯。”玉瑾公低声应道。
曲醉薇又低头向下望去,正好迎上了玉瑾公的目光,两人刚一相视,眼光便又闪躲起来。
“我且再去打几只雪狐。”玉瑾公一说完,便施展轻功,向那密林深处驶去。
入夜,
玉瑾公房内。
玉瑾公躺在榻上,问道:“那几只雪狐皮够做身衣裳了吗?”
陆灵风整理着桌上的雪狐皮,笑道:“够了够了,不过寨主,何故对曲姑娘如此好,难道…”
玉瑾公揉了揉发胀的脑袋,闭目了一会,“这玉蝶儿的玄机,我现在还没参透,眼见着天一派的人就要来了。”
陆灵风一听,怒道:“大不了我们酒仙寨的兄弟拼死一搏。”
“万万不可。”玉瑾公睁开双眼,“这玉蝶儿的秘密这世上恐只有曲姑娘一人所知了,岂料她现在还不肯松口。”
“她不是告知过你,这玉蝶儿的用法书中也无记载吗?”
玉瑾公摇了摇头,“我多番试探她,她还是三缄其口。我敢肯定,她还有一些关于玉蝶儿的秘密没有告知于我。”
陆灵风拎着桌上的一条雪狐皮,苦笑道:“难道寨主是想用这身衣裳去套曲姑娘的口?”
“我做事,何时需向你交待了。”
陆灵风自知不敢多言,无奈道:“哎,可惜了。”
“可惜作甚?”
“可惜这一大好姑娘啊。”
玉瑾公一听便不再说话。
陆灵风又道:“这姑娘先是被灭门,后又无故卷入这江湖的纷争,真是我见犹怜啊。”
玉瑾公见他最后一句还唱了出来,勿地从腰间抽出那灵蛇鞭往前一挥,陆灵风连忙一躲,心有余悸地说道:“寨主这趟远门一出,变了个人似得,敢情还对自己人下手…”
“你要是再多嘴,我让你明日浸在那温泉池里一日,不得上岸。”
陆灵风知玉瑾公不会开玩笑,吐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又见那他躺在榻上已经闭目装睡,便整理完雪狐皮,讪讪地出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