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阿婆只跟如然说了一会儿话,如然对晚岚一事持冷淡态度,气得婆婆差点掉眼泪。
“小阿若,婆婆我真是没想到你变了这么多,不仅不懂事不孝敬娘,还这么冷漠。你爹要是知道你变得如此硬心肠,在地下都不能安生。”
如然抬头望了望天,爹那么好的人,死了不是该成仙吗,怎么会到地狱。要下地狱,也该是她死后该面临的事情。
“爹真若在天有灵,会理解我的。”如然笑着,好看的面容如风吹开的芙蓉,笔墨画不出来的秀美,针线勾不出来的精致。
见她铁了心不管晚岚的事,刘阿婆孤注一掷:“这么说,你是不认我老婆子了?”
“婆婆何出此言?”如然惊了惊,婆婆是她在世上算得上亲人的人,她待如亲祖母一般的人。
“我只问你,是不是你去给你妹妹说媒,却说成妾室?”
侧妃确实是妾室,如然应了:“是。”
刘阿婆挥手过来,打了她一耳光:“我真是看错了你,原本以为你是懂事的,贴心的,心肠这么狠辣。”
在她挥手过来那刻,如然看到了本也可以躲得过去,但她动也没动,站着接受那记耳光。
“我再问你,你小妹妹果果,是不是你害死的?”
果果之死跟她是有点关系,她不否认,应了:“是。”
刘阿婆再举起手来,如然闭上眼睛,唇角往上勾着,露出最好看的笑容。巴掌迟迟落不下来,刘阿婆也不忍心再落下去。虽说不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却是她看着她从爬到走,从走到跑,看着她咿呀学语。
“算了算了,我不管你,也不想再看见你。没想到你爹良善一辈子,你却蛇蝎心肠。”刘阿婆气呼呼地离开,甚至拒绝佩佩相送。
如然站着,觉得腿有点酸,就蹲下来抱着膝。
“小姐……是不是伤口疼?我去拿药。”佩佩心慌慌的,说着要走,被如然拉住。
“我没事,伤口不疼,只是……有点……难过。”
她笑着,笑得眼睛都红了。
果果,她此生心尖上的朱砂,碾得心生疼,却磨不掉。有泪从如然眼角流下,风凉了指尖的发,吹得眼睛生疼。果果和爹不一样,她想起爹来总会微笑,可是每次想到果果,心好疼。
久而久之,谁都不敢在她面前提果果,她也小心地把果果藏在心里。
“小姐……”佩佩忧心忡忡地看着她。
多年来的习惯,让如然养成了哪怕是哭也要笑着的本能。没错,是本能。
再难受又如何,只要笑着,难过总会过去的。
夜间,佩佩临睡前来看看小姐,在给小姐压被子时不小心触碰到小姐的肌肤,好烫人。
整个西苑除了小姐,只剩下她,她去找大夫,小姐没人照看怎么办。
容洛在这个节骨眼又不知去了哪里,佩佩心里又急又气,为什么这个时候谁都不在。
急得没办法,她简直要哭出来。
容洛推门进来,门外的月光铺进来,渡了昏暗的屋子一室银光。
“小姐烫得厉害,我要去找慕容公子,你照看一下。”佩佩看到他,眼泪都急出来,喜极而泣。
容洛走到床边,小心摸了摸如然的额头,是很烫人。
看她又是皱眉又是出汗的,容洛估计她是做噩梦了。是什么样的梦,能把她吓成这个样子。
慕容来得很快,扶沐、娓娘都跟着来了。
“噩梦缠身,她白日里遇到什么事?”慕容只稍微看了看她的面色,就下了结论。
佩佩想到小姐的反常,把心中猜测说出来:“夫人三番两次来找小姐,要小姐帮晚岚小姐去讨平妻,而且今天还带了个刘婆婆来。小姐对刘婆婆很恭敬,想必是跟刘婆婆有关。”
刘婆婆?谁都不知道刘婆婆是谁,慕容卿也是一脸迷茫。
“她们说了什么?”
“刘婆婆说小姐不孝敬夫人,不懂事。说小姐狠辣,让自己的妹妹去给人做妾。还说……”佩佩说到此,明白了小姐噩梦的缘由,“说到果果小姐的死。”
慕容卿面无表情地写了方子,让娓娘去抓药。
“看来,是时候带她尽早离开了。”慕容卿跟容洛说,容洛赞同地点点头。
扶沐不知何时熬了姜汤,给如然送来,刚闻到味道,被佩佩一巴掌打翻了。滚烫的汤汁把四人都溅了,扶沐被烫得最严重。
“对不起,扶沐姑娘。小姐她,不能喝这个。”
佩佩的神经绷了很久,前几日还为夫人待晚岚小姐千百般好却不肯给小姐一点柔情哭过,真是越发脆弱了,今夜因为这件小事也能哭得很伤心。
扶沐好无奈,被烫的人是她,她都没哭,佩佩哭个什么。越哄她,她越哭得厉害。
扶沐手足无措地望着慕容:“公子……”
慕容冷冷看了一眼,声音也冷冷的:“让她哭吧,她憋得挺辛苦。”
刚哭完,佩佩又哭了。夫人对小姐不好,杜府所有人都知道,容她胡思乱想一下,或许在那个时候,夫人就已经不想要小姐活了吧。
“怎么回事?”娓娘最烦见美人哭。
慕容卿了了几句,把如然被馥娘烫喉那段简单交代清楚。
“看不出来啊,七姑娘还有那样的过去。她在我们面前,总是笑着,还照顾着我们所有人的情绪。”扶沐把眼放在如然身上,这么漂亮的人,过得如此艰辛。
她很喜欢七姑娘,总是对她特别温柔。
“每个能把自己照顾得妥妥当当的人,都是被忽视着长大的。”慕容卿漂亮的双眸浮起怜惜,他对她的特殊,不仅是他欣赏她的行事作风,更是惺惺相惜。
他也没有娘疼。
“我认识她时,是果果过世没多久。她长得很好看,却不说话。给她把过脉,我知道她满是心结,十几年来,她心里装的事太多,委屈也好愤怒也好,她面上总是淡然。”慕容卿笑得很妖艳,其实,那些都是装的。
怎么可能不在意,毕竟是血缘,本该最亲近的人。
“她的心脉受损很严重,十五岁起就开始服毒。”那些毒,是他给的。慕容卿没说,但在场的几人都清楚。
“那时我问她,我有办法让她开口说话,问她接不接受。”只不过是用毒罢了。想想,她真的很聪明,知道不是什么好办法。
“她用茶水写了几个字给我,置之死地而后生。”
慕容卿搭了搭容洛的肩,提点道:“若是你真有心,趁早跟她说清楚。若是不想告诉她,便尽早离去。她自第一次喝下毒药起,就是在饮鸩止渴偷着天数过日子。”
娓娘取了药来,容洛捡起几味闻了闻,果然都是毒。
慕容见娓娘取来了药,便告辞。佩佩送他们出去。
“果果的死,跟她有何关系?”
容洛的发问,佩佩觉得没必要隐瞒,就坦然说了:“有次果果小姐缠着小姐问,为什么不能一直喜欢她,为什么要讨厌她。小姐说,或许等果果小姐死了才会一直喜欢她。不久后,果果小姐跟从月城去的官家小姐起了冲突,被那方小姐掐脖子险些窒息而死。虽然后来方小姐放开了手,果果小姐却受了惊吓,没几天就……”
“其实跟小姐没关系的,小姐却觉得是自己的错,要不是她说了那样的话,果果小姐也不会受惊而死。”佩佩替小姐解释,生怕容洛误会。
容洛知道佩佩所想,笑道:“你去熬药吧,这里有我。”
手又放到如然额头上,还是烫得厉害。这个傻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