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过药，如然骇人的温度降低了不少，第二日醒得很早，头还是重重的。眼睛模糊着，看不清人影，心绪也模糊着。
“佩佩……”她吃力地爬起来，喊一声佩佩。
佩佩不知道去哪儿了，她连连喊了好几声，都不见人来。
她只好自己起来倒水喝，喝过水之后，整个人都好了很多。想出门走走，在院中走了走，没看到佩佩，又走回房留个字条，免得找不到她人，佩佩着急。
出门闻到肉包子的味道，饿了好几天，如然发现她有了食欲。
买了俩包子，再喝了碗热粥，如然满心欢喜。头还疼着，但并不妨碍她逛街的心情。
一逛又逛到刘叔的发簪摊子，环环也在。
“小姐！我昨天还见到佩佩，问她你有没有事，她说你没事，我还以为是她骗我，你真的没事啊！”环环欣喜地拉着她。
刘叔病好之后，人也精神了不少，憨憨地笑着：“如然小姐早。”
他们两人感情好，如然乐见其成，以往她不管刘叔的摊子收成如何，环环做了他的养女，她不能不管。
“刘叔，你信得过我吗？”
如然这么一问，老实巴交的刘叔肯定点头：“信得过信得过，如然小姐肯把环环让给我做闺女，就是我的再生父母！”
上次生病，本想就那么去了也好，反正活着没盼头生活没指望。谁想，一病病出个闺女来，心情好病也好了大半。
“环环也挺喜欢你，以后你父女俩要好好过日子。刘叔，你这些簪子，是为了纪念婶子做的吧？”
“是啊，阿芳最喜欢我给她做的簪子。”
如然揉了揉眉心，眼睛不知道为何涩得厉害，忍着不适说：“这些簪子都是你对婶子的情，那你也知道，我手里有个古来轩，成就了几对有情人。不如这样，你做的簪子我都买下，赠与那些有情人。不仅可以给你和环环保障温饱，还能把簪子的情谊传给天底下更多有情人。”
真是好办法，环环听了高兴极了。但是……环环怕刘叔不答应……
“爹，小姐的法子你觉得怎么样？”
如然的方法确实是两全其美，刘叔哪有不答应的道理，只是又叫她操劳实在过意不去。从布包里取出一支菡萏花样的簪子，做工实在是精细，镶嵌着流苏坠子，坠子上头的珠子相当名贵。
“多谢小姐为我们考虑周详，真的很感谢……”
“这只菡萏花簪是我卧病在床时做的，有位贵公子来找我，给我好些珠子，让我给您做这支簪子。本来想送点什么给您报答您，有这个在前，我的东西都送不出手。”刘叔依旧是憨憨地笑着。
“贵公子？”
刘叔不认识贵公子是谁，环环认得：“就是容洛容大哥。”
头又痛起来，如然怕环环看出来她不舒服，找了个借口脱身。
浑浑噩噩地走在街上，如然头一偏险些栽倒。
费力睁大眼睛，如然看着前面有个孩子，那个孩子好像白白胖胖的，她在笑。笑起来很可爱，有几分果果的影子。
她走近一看，又觉得不是果果，一晃神，忽然又像果果了。
似是而非的景象让如然很烦躁，她摇动小孩的双肩，疑惑着：“果果？你是不是果果呀？你到底是不是我的果果？”
能不能别在她眼前晃来晃去，她知道她对不起果果那个善良的小姑娘，自果果去后她也受到惩罚了。
“我过得一点都不好啊，果果——”
眼前的果果没说话，只是一个劲地哭，哭声里带着哽咽的委屈。应该不是果果吧，果果答应她以后都不哭的。
“你别哭，你告诉我你是不是果果，你是不是……”
“不是……我不是……”
不是果果，那是谁呢？如然松开了手，下一秒却掐上她的脖子。既然不是果果，那她一定是掐死果果的那个坏丫头。
看着挺可爱的人，却那么坏……
小孩的脸憋气都憋成紫色，眼看着进气少出气多，刚刚还挣扎一下，现在挣扎不动了。
“阿若……”
容洛看到字条就出来找人，找到她却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赶紧上前把她的手松开。一手搂着如然，一手把孩子放平，等着孩子苏醒。
没一会儿，孩子就醒了，看到昏过去的如然还是觉得害怕，边咳嗽着，边哭。
容洛没有哄人的经验，也没有哄人的习惯，只抱着如然，看着她哭。
小姑娘哭着哭着，慢慢哭够收了音，睁大眼睛看着眼前漂亮的大哥哥大姐姐。
“姐姐是生病了吗？”小姑娘擦干眼泪，走到他面前，踮起脚尖把他怀里的人望着。
容洛将就她，把如然横抱起，让她看仔细。
“姐姐刚刚问我是不是果果，果果是谁呀？”
“是她妹妹，已经去世了。”
小女孩扬起脸，小心地整理了一下如然的衣角，到底是至善的幼童，刚才还吓得魂飞魄散，只听了个悲伤的事就能原谅刚才要掐死自己的人。
小姑娘灿烂地笑着说：“大哥哥快抱着姐姐回去吧，我没事的，不过要让姐姐开心点，不难过就不会再……”
想了想，她说：“姐姐病好之前，还是不要让姐姐出来比较好，万一她真的掐死了别人，姐姐知道后肯定会难过。”
“因为……因为，她那么爱果果，肯定也很爱别人家的果果。”
容洛一怔，也许只有在病得脆弱之际，她才敢把藏在心中的事叫人晓得。她对果果的喜爱，就连路人都感受得到。
“多谢你，小妹妹。”
“不客气，大哥哥再见！”小姑娘与他挥手作别。
他望着怀中蹙着眉头舒展不开的人，心底是越来越软了。
将她抱回西苑，让佩佩照顾她。
容洛许久没弹过琴，奏一调七绝弦很耗心力，他平生只奏过一回。
是阿轩伤重，元神涣散之际，他才取出一把桐木琴，奏了一调。
夏风扫叶，瑟瑟风声里吹散熏香袅袅，氤氲起三千云色。
昏睡中，如然听到了一阵琴声，轻轻地捻在心上，拨动着心底烦乱的愁思。
她做了个梦，梦里只有她一个人，四周都是静悄悄的，那阵琴声一直伴随着她。让她觉得，好安静好舒服。
真好。
心头那点阴霾如数被扫走，灵台顿时清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