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儿兆野城的清晨有一丝淡淡的薄雾,如一幅久远的山水画,朦胧,希索,看不清前路。
一辆辆马车在青石板大街上行进发出滚动的声响,好似配合着这晓雾,沉默的前行。
今天是初三,八月初三。“弱冠之试”的日子。这个日子的清晨显得格外的热闹而沉重,这是天才的舞台,这是才华的舞台,你是默默无名,还是大放异彩,如这雾霾,看不通透。
张小奇也起的很早,阿呆特意给自家公子梳了一个骚包的新头型,头顶的发髻梳得老高,浓密的黑发配上高直的发髻,阿呆忍不住赞了一句:“又黑又直,一柱擎天,直插云霄,拔得头筹,好兆头!”
“黑、直、一柱擎天...”本还有些满意这新头型的张小奇,在听到这几个词后,不由在脑海里将高耸的发髻与男人下半身的某样物件联系在了一起,怎么看怎么觉得这新发髻淫.荡不堪,心底嘀咕道:“若是花满楼的姑娘们看到本公子的新头型,不知要怎么取笑本公子!”
他立刻表达了不满,“我怎么觉得像根棒槌,看起来好傻。而且...咳咳...”张小奇隐晦的向阿呆表达了这出去,一定会被人认为是头顶男人***出去的变态狂的意思,万万不可,万万不可。
阿呆疑狐道:“会吗,我怎么没觉得。”
张小奇严肃认真的看了阿呆一眼。
他再次看了一眼。
两眼。
三眼。
张小奇再一次在自己的书童面前败下阵来,经过几次确认,他除了看到对方眼瞳里的纯洁,确认不是对方戏谑自己外,什么也没有。他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真不知是自己太邪恶,还是对方太天真。
不过,随即,他又找到了安慰自己的“精神胜利法”:“若我这么骚包的出去,那兆野城里的少妇小娘子们,怕少不得有脸红捂脸的,嘿嘿,若是不出阁的小姐脸红的就最好了,公子我可以好好安慰你们一番...”
怎么安慰都行,从身到心,从上到下,全方位,无遗漏。
于是,顶着也许是兆野第一骚包头型的张小奇大摇大摆的出了门。今昔大清早,老管家便伺候张翦与夫人出门去了弱冠台。身为营州州牧,这等场合,他是必到的,府邸里也没人关心张小奇如何,他也落得轻松,只是他的愿望落了空。
今儿起了雾,过往看的不是很清楚,他的发型没有吸引太多人的目光,姑娘们都是坐在马车里的,有家教的都是正襟危坐,最起码也不会乱掀布帘打量来回行人。对此,他暗暗鼓励自己,“没事,没事,到了擂台上,只怕那些姑娘们眼睛别睁太大看自己。”好似他全然忘记自己这番真正的目的,自己就是来比发型的。
他当然没忘,头型如何他也不是真的那么在意,只是他感到这一行对他实在太过重要,以至于在雾色中都感到有些呼吸困难,他本能的想要转移这份焦虑,好在路线不是那么漫长,否则真的就变得有几分难熬,他深吸一口气,雾色哧溜一下跑进了鼻子里,好像吸了一鼻腔的水。
前面数百米便是中心广场。大周的城池修建的整齐划一,城中都会修一座广场,上悬一口大钟,遇战事便敲响此钟,连敲十二下,便意味着事态紧急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大周开国前三十年,这样的钟声每日都会奏响,像一把刀,时刻摩擦着你的脖子。大钟下无数青年才俊仰望着这口钟,想起这样的钟声遍布大周,百姓是何等的胆战心惊,朝不保夕,不由得不自主的握了握拳头,生出番保家卫国的强烈渴望。
如今大周虽平稳了三十年,但都知道边界不那么太平,东有雪国阴谋不断,西有摩陀虎视眈眈,北方图里也是厉兵秣马,南面海外百岛诸国,虽是一盘散沙,争斗不断,但听闻出现了一个百岛联盟,不容人小觑。这一切都让人感到这太平不那么安稳,安享盛世的时代还没到来。
男儿征战九万里,天下不平誓不归!
这才是他们应该享受的人生。
上了些年纪的人看着这钟,回忆种种,感慨万千。他们心头的热血还在,但血更稠更浓,已不再如年轻人那般冲动,他们的年岁与责任也不再容忍他们冲动一回。望着这些青春洋溢的脸,一位前来凑热闹的中年大叔不自觉的说了句,“年轻,真好!”
雾渐渐有些散了。
一缕晨光懒洋洋的透过稀薄的云层撒下来,像有人拿了画笔在天空上划了一下。晨光红艳如光,染得房屋外好似涂了层胭脂。张翦与夫人已经静候在广场多时。广场中央围起一个长宽高各数尺的擂台,擂台正前方搭了桌椅,列了席位,张翦便处于正中间,右手边便是王夫人。左手边依次是营国公世子姜世奇,宣威将军徐朗。
身为营国公世子,张小奇的舅舅,姜世奇的脸色今天一直不怎么好,没怎么正眼瞧过自己这个妹夫。宣威将军徐朗位于他身后,仅仅是以品级而言。以实力论,这位宣威将军掌营州十万兵马,只怕是营州权利第一人。他整个人高而健硕,颧骨高高耸起,不苟言笑,典型的军人做派。于此相比,他的儿子,兆野郡折冲校尉徐未就显得面目和善许多,看起来就是一位偏偏公子,谈吐也很文雅,完全不似一位军人,只是他的背却至始都是直直的,像柄剑,像柄长枪。
他的目光很柔和,时不时望望自己身后的未婚妻。
这位未过门的妻子虽是庶出,他却没生一丝嫌弃的意思。怎么说,人家也是州牧大人的大小姐不是,这些年他一直在外历练,父亲递给朝廷请求提拔自己为兆野郡校尉的折子屡屡被朝堂大臣以“父子二人不可同州掌军”的理由驳回,他本以断了念想,甘心一辈子在幽州做个不出头的指挥使,或者大婚后改个文职也好。
今年七月却得了被批准的消息,据说是这位四小姐跪了州牧大人两天两夜换来的,张州牧才不顾政敌攻击,上了折子推荐自己,这让徐未对这位没怎么见过几眼的未婚妻多了更多的好感,或者,感激。
看了时辰差不多,张翦示意了一下,便开始了唱名。唱名便是报名,凡是今年弱冠之龄的年轻人,都可报名,然后在白纸卷幅上写下自己的名字。裁判随后会将卷幅裁剪,名字随意两两组合,抽到者,上弱冠台进行第一轮比试,胜者进入第二轮;然后再次抽签,进行第三轮比试;如此循环往复,直到决出三甲。
现场报名是一场考验,有没有明知周围英才如林,依然勇往直前的勇气。可以说,真正比试之前,较量已经开始了。是在你的心底,与你自己斗。
你相不相信自己,你敢不敢上,你敢不敢...
战胜别人,必须要先过自己这关。胜人先胜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