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南一个哆嗦,扶住小厮肩膀的左手狠狠的按了下去,小厮疼的龇牙咧嘴,却不敢叫出来。
张南镇定一番,转身过来,依旧笑脸如风,“五弟还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当,不过三哥刚才可是答应让我三下的,我才出了两招,这第三招还没出,三哥就要走,不会是想言而无信,做缩头乌龟吧。”张小奇此刻笑的很好看,向日葵都没他灿烂。
“三公子不要开玩笑了,我家公子平日就爱说大话,刚才说三下只不过是个虚数,当不得真的!”张南的小厮立刻出来作揖说道,他是知道自家公子的脾气的,要是再被五公子打,回去了,就要拿自己出气的。
“混账,你算什么东西,谁不知我三哥一诺千金,你个下人竟敢诋毁我三哥名誉。刚才你出言挑拨我和三哥,我就不追究了,现在竟然大胆侮辱我三哥声誉,三哥,你有伤在身,就由小弟代劳教训一下,让他长点记性!”
未等张南表态,张小奇立刻喊道:“阿呆,去给我掌嘴二十,教教他怎么说话!”
“好咧,公子!”听了这话,阿呆高兴的疾步而去。
小厮吓得立刻跪在地上,磕头求饶,他平日没少对这阿呆羞辱挑衅,偌让那个大头扇自己大耳刮子,还不往死里打?
好像头顶聚了顶乌云,小厮抬头一看,一方大手好似一张蒲扇,已经狠狠的扇了过来!
院子里顿时如同敲锣打鼓,又仿佛在谱写一曲节奏强烈的曲子,“啪啪啪”响个不停。阿呆打的很开心,心里觉得公子真是英明,往日聚集的怨气一扫而空。可怜这个小厮,被打得唾沫与血渍横飞,一番摧残下来,只怕他老妈都不认得他是谁了。
张南站在一旁看着自己的小厮被别人打,没有任何表态,这样的一个下人,打了也就打了,没有任何心疼。虽然知道打这个小厮就是打自己脸,但总比真打自己要好吧。
他随即拱手道:“五弟打的好,只是三哥今儿身体真的不行,五弟就暂放过三哥吧,这一招就等到下次如何?”
“是吗,三哥身体不好那就算了。”张小奇疾步往前,连连摆手道。
张南正欲回话开溜,“砰”的一声,张南的胸口又挨了张小奇一拳!
疼痛如同潮水,张南又一口血喷出,弯腰在地,却被张小奇一把揪起。张小奇一双眼睛死死盯住张南,好似一把雪亮的刀子,让张南很不安,却不敢乱动。
“你当我张小奇是是什么,你说三招就三招,你说身体不适就不适,你说改天就改天?”
“我....”
“你是不是以为我张小奇只是一个废物,所以你来踩两脚就是天经地义,理所当然的,那我今天告诉你,出来踩人,迟早是要还的,懂不懂?”
张南浑身颤抖,战战栗栗的说,“懂,懂。”
“不准再来无竹阁,不准再去欺负杨姨娘,不准再去欺负四姐和六妹,懂不懂?”
“懂,懂!”
张小奇贴着张南的耳朵,声若细蚊,只能两个人才能听到,但很沉稳。张南感到这些字好似一颗颗石子儿,装在自己耳朵里,落在心底,压得自己无法呼吸。
张小奇理了理张南有些褶皱的衣衫,微微一笑,平和说道,“那三哥你就快滚吧。”
张南好似得了大赦的囚徒,仓惶四顾般逃离了无竹阁,阿呆将已经打昏在地的小厮扔了出去。
看到这一幕,张小奇叹道,“只怕以后我这位缺爱的兄长很难快乐了。”
阿呆静静等着下文,张小奇再次叹道,“毕竟他的快乐是建立在我的痛苦之上,如今我快活了,他哪里还有快乐而言。”
阿呆静谧片刻,反驳道:“那这样的快乐就不是快乐。”
张小奇好奇问道:“那是什么?”
阿呆抬头,严肃认真的回答道:“那是心理变态。”
张小奇大赞阿呆答得好,心里却在想“虽然你头大了一点,不过你家公子还是比你更聪明,早就知道他心理变态了。”心情大好,大摇大摆的和阿呆出了门,骑着两匹神骏的黑马,一骑绝尘,直奔木兰街。
营州有三奇:逐鹿林,钓鱼台,姜轩轩。
姜轩轩便是张小奇的生母,姜家的长女,当年以其美貌称为营州一奇,有骚人墨客发“营州不看姜轩轩,纵过营州也枉然”的感叹。自从姜轩轩溘然长逝,花满楼便成为了新三奇。
花满楼是妓院,还是营州最好的妓院,但张妈妈向来讨厌这个称谓,若有人在她面前犯了忌讳,听说下场都好不到哪里去。
花满楼便在木兰街的西头,作为兆野最繁盛的商业街道,这里汇聚了“过八仙”,“黄鹤楼”,“花满楼”,“赌一方”兆野顶级的吃坊茶楼,妓院赌坊,从东到西,吃喝嫖赌应有尽有,说是这里夜夜笙歌也不稀奇。
穿过两条车水马龙的大街,几刻钟的时间,张小奇身影出现在木兰街上,路上的行人纷纷避闪,马蹄踏过一道石拱桥,拱桥下一弯浅溪无声的流淌,跨过栏岸便是一座三层阁楼,花满楼。
今儿是二十一,逢一惯例是要来花满楼花天酒地的。此时已近正午,淡淡的日光透过白得化不开的云,打在匾额滚烫的金字边沿上,屋檐下悬挂的朱漆灯笼,柱子房梁随处可见的红绸子,如同新娘的红盖头,衬托得花满楼好似位出嫁的美人。
晌午的木兰街热闹的简直不像话,只是花满楼倒嫌得有些清寂。大门上的门板都未尽数撤去,三三两两闲散的小厮捂着嘴连声打着哈欠,清扫着门前昨夜风流无数的花瓣。扫扫停停,仔细看过去,小厮的眼皮耷拉,还是闭着的。所以张小奇和阿呆径直从一个小厮身旁走过的时候,这小厮还以为是微风吹起了地上的尘,有些恼意的往前扫了扫。
张小奇看着好笑,本想逗弄这小厮一下,但觉此刻应是小厮欢愉的时刻,人生之大事,莫过“食”与“睡”,想来还是放弃了,只是身后马儿的嘶鸣终究还是不能成人之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