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再贱的人,都会有他应该和必须守护的东西,为了父母的安危,木凡愿意冒着被城卫缉拿的危险废了王通和杨德庆,也愿意冒着生命危险去荒野中猎杀妖兽,为了张顺他敢于斩杀二十多人,也敢当街一刀劈了李自源而得罪龙虎帮,为了让身后这些十三街曾经帮过他的人们从水深火热中脱离出来,他又义无反顾地直面龙虎帮帮主洪月生。
从懂事以来一路走过,木凡背负的东西越来越多、越来越重,不过他并没有觉得疲累和烦厌,而是认为理所当然理应如此,所以他背的心甘情愿毫无怨言,即使离开了十三街,这些曾经帮过他的人,他也无法放得下。
他如此守护着他们,在他被城卫押入牢-中的时候,他们又何尝没有自发地组织起营救的行动,何尝没有自愿地在木凡家门口担当起守家的职责,他们这些命贱如狗的人物平静而沉默地做出来的事情不可能惊天地泣鬼神,他们的行为也不会被文人墨士写入史册传颂千秋万代,但这种对恩情的回报却是最为真诚真挚、朴实而又简单直接。
在那些胆小如鼠、身份高贵的人看来,他们或许贫苦、肮脏、愚蠢至极,甚至面目可憎,他们也很沉默地承认这一切,但他们未必能够做到恩怨分明,却绝对不会忘恩负义,有恩必报更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洪月生缓缓松开了拳头,他再愤怒不满再心有不甘,也不敢得罪武殿,再加上木凡被城主赋予了在十三街生杀予夺的权利,他更加不能向木凡动手,李自源与几名龙虎帮的弟子算是白死了,他这记耳光算是白受了,不过地上还有十来个手脚尽断的黑衣男子,他不能就此不顾离去,否则就是另外一记响亮的耳光,连帮派内的弟子的生死都不管,以后还会有谁愿意为他出生入死?
呼出一口气,洪月生压下心头的怒火,沉声问道:“之前确实是我龙虎帮做的过分了,对于被砸的店铺和被打的人,我们会作出相应的赔偿。”
在城主府和武殿的双重压力下,洪月生不得不低头,就算成为整个风城的笑柄,他也得忍着接受,有了地位的人比穷人更在乎生死,。
“所有损失必须双倍赔偿,这些天在十三街吃下去的东西也得双倍返还。”见到洪月生低头,木凡也放下龙纹刀,指着地上的人道:“这些人你想带走也可以,每条人命好歹也值百两,只要交足了银两,我不会阻拦。另外,从此以后龙虎帮之人不得再踏入十三街半步。”
洪月生阴沉着脸将这块恶气吞了下去,即使他恨不得一拳将木凡砸成肉碎,但却不敢对木凡动一下手脚,吩咐下人按照木凡的要求处理之后,翻身上马疾驰离去。
站在十三街街头之外的一个锦衣玉带的中年人轻轻地笑了笑,对身边的人说道:“这小子还真够狠的,把洪月生整的敢怒不敢言,不过为了给过他一口饭吃的人拔刀,此等有情有义之人,值得结交,只可惜他晚生了二十年。”
身边的人微微弯着腰,轻声说道:“就算是个重情义之人,天赋也算不错,但喜欢装神弄鬼狐假虎威,哪里有资格成为大人的好友。”
锦衣玉带的中年人望着远处人群中的背刀少年,摇了摇头说道:“就连我身为宜安区驿首都没有生杀予夺的权利,他能被城主看中,不会仅仅是武殿外门弟子的身份,应该还有更多我们看不见也无法知道的因素在,否则城主怎么会自打耳光了。”
沉默了片刻,中年人继续说道:“宜安区的这些破事竟然还要一个少年来处理,那说明我这个驿首当的真不称职啊,去好好查一下,看看谁跟洪月生勾结在一块了,全部给清理出来,不杀一杀鸡,那些不安分的猴子又怎么会害怕?”
洪月生离去之后,李自源的尸首和那些变成残废的龙虎帮弟子自然有龙虎帮的人来处理,包子铺里面早被砸的面目全非,狼藉一地的杂物没有任何值钱的物品,所以木凡也没有多逗留,而是去了张顺的家里。
经过大夫的诊治之后,张顺父子的伤势没有什么大碍,不过身上多处骨折,短时间内是没有办法再开包子铺了,幸运的是因为有木凡的出现,他们的损失和医治伤势的费用都有龙虎帮来支付。
“早就跟你说过了,就你那三脚猫的功夫,不要动不动就拿出来献丑,一不小心遇到一个狠人,很有可能咔嚓一下就要了你的小命了,你可是家里的独苗,你挂了的话,你爹娘怎么办?我现在虽然不住在十三街,但我是从这里走出去的,就永远都是十三街的人,有什么事情你不要一个人扛着,可以来找我。”望着左手右脚都被包扎起来的张顺,木凡有些无奈地说道。
张顺是一个怎样的人木凡最清楚,他可以默不作声为朋友不断地付出却从来就不要求回报,可以在最危险的时刻毫不犹豫用身体挡在朋友的身前从不退缩,当然也会在朋友平步青云走上辉煌大道时选择离开以免拖了后腿。
用右手挠了挠头发,张顺嘿嘿地笑了几声道:“就算我死了,不还有你在吗?我相信你待我爹娘不会比我差多少。”
木凡敲了一下张顺的脑袋说道:“这能一样吗?我能为你爹娘送终,但不能为你们张家传宗接代,你要是敢没有留下一子半女就挂了,到了下面还不被你的祖宗骂得狗血淋头啊。”
传宗接代这个古老而不可动摇的观念,正是让人族艰苦繁衍下去的动力,张顺的父亲坚决反对他去参加武殿的考核,就是担心万一真的通过了,那就成为了武者,武者的天地不在城内,而是在荒野中,恰好荒野也正是武者的坟地,也是大多数武者最终的归宿,一旦有什么三长两短,就真的绝后了。
“好吧,以后有什么事情我也不客气了,不管是杀人放火还是抢媳妇抢钱,直接找你来帮忙就是,毕竟你现在说一句话就比得上我们拼十条命。”张顺笑着打趣说道。
木凡找来一张椅子,在张顺的床边坐下说道:“你能把我爹娘当亲爹亲娘看待,我自然一辈子都把你当亲兄弟,我还等着你把包子铺开遍风城好天天去白吃白喝呢。”
“哈哈,好,那我们就做一辈子的兄弟,同甘苦,共生死。”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啪~”
两个小手掌轻轻地击打在一起,比任何的承诺和誓言都要来得更加稳固。
木凡从张顺家里出来之后,便拿着朵儿和母亲提前准备的各种礼物拜访昔日的邻居,不过当他踏入张屠夫家的时候就后悔出门忘记找人算上一卦。
翠花那肆无忌惮、含情脉脉的目光,好像恨不得将木凡一身剥光就地正法,翻来覆去蹂躏爽完之后再一口吞下去,那真是赤-裸-裸的旁若无人啊,一点的含蓄和矜持都没有。
再加上翠花她-娘时不时暗示一下可以将翠花许配给他,见他没有回应最后还直接说:“小凡啊,我知道翠花配不上你,但她痴情啊,所以就算不能给你当正室,做个小妾也还是可以的嘛,你看她这屁股,是铁定生儿子的。”
面对洪月生毫无惧色的木凡,在进入张屠夫家之后就如临大敌,紧张谨慎地防备着翠花突然来一个饿虎扑食,在她-娘的帮忙下霸王硬上弓,后背上的冷汗就跟下雨似的唰唰直下,只坚持了几分钟就不得不赶紧告辞落荒而逃。
还没有走出张屠夫的家门,便听到背后翠花喊道:“小凡哥哥,怎么这么急着离开呢?我待会要洗澡沐浴了,你不打算爬我们家墙头了吗?”
一脚踏出了门槛的木凡装作什么都没有听见,如一阵风似的瞬间消失在小巷里,只给翠花留下一个不算高大的背影,让她痴痴地说道:“小凡哥哥就是帅,今生我非他不嫁了。”
木凡没有爬过张屠夫家的墙,每次都是甘愿做那个被踩在肩膀上的人,而张顺和小虎子那几个年纪更小的家伙倒是每次都能看到,听他们说翠花的身子很白,但不知道是因为年纪太小还是长得太粗的原因,他们始终没有看出翠花的腰在哪里,倒是知道屁股很大。
当把所有的礼物都送完之后,天色也已经近了黄昏,于是买了纸钱和酒肉就爬上了那座不是很高的山,来到了山顶上的那座孤坟面前,发现那座土坟不仅没长一根的野草,好像还比以前大了一些。
“我和书呆子每隔两天就要上来一次,每次都给老爷爷除草,还多添一两捧泥土。”小虎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跟着也上山了,他口中的书呆子就是那个年纪与他相同、长相清秀的小男孩。
木凡摸了摸小虎子的头,没有说话,站了片刻开始烧纸钱洒酒,恭恭敬敬跪在坟前叩了三个响头之后,对着土坟说道:“爷爷,我的命是你给的,所以你给我选的路,即使断了双腿跪着走,我也一定把它走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