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文泰点了点头,领着五千人马缓缓走入茔州城。
边防军第五支接到了消息,已经晚了。杨廷领着四千兵马包围了他们的旧营,那里大多数都住着士兵们的家属,也都是些当地人。
杨廷倒不至于真的就把那些平头老百姓给杀了,不过那阵势还是摆得足足的。闪亮的钢刀,满身干涸血迹的盔甲,胡子拉碴狰狞的面容,尖锐的眼神很是一个凌厉。
第五支叛了,改投到六皇子旗下。杨廷当了统领,原来的统领是个擦尖磨滑的角色,被调到后勤煮饭去了。
一夜之间茔州城就换了个主子,还是两位殿下,虽然是两位叛变的殿下,不过在以前也是声名颇好的。老百姓们对此倒是无甚在意,不管换哪个主子,只要不是个贪官酷吏,让他们活不下去,就行了。
六皇子带兵攻占了茔州,这个消息传到了朝廷上顿时掀起了轩然大波。西太后震怒,当即调兵攻向茔州。
季文泰早已派人加高了城墙,加固了城防工事,修缮了甲兵,严阵以待。
南方现在正进入了雨季,连绵的大雨漫天地下,攻城的火箭丝毫派不上用途。朝廷的官兵在城墙下围攻了十日,仍未攻下来,反而有大批的士兵水土不服,或者是淋雨生病,战斗力低下。
城里边季文泰他们也不好过,眼看着武器箭矢储备越来越少,百姓们的抱怨越来越多,照这样下去,也不知还能撑几日。
“六哥,我们就一直这么守在城里?要不要我带兵出去大战一番,吓退他们?”季文熙颇有些着急。
季文泰轻蹙着眉头,缓缓摇了摇头:“不可鲁莽。”
“可是总这样下去也不是个长久之计。”杨廷道。
“如今这样僵持不下,他们也得不到什么好处。”季文泰微微沉吟了一会儿,“不如示之以弱,暂时缓和下来。”
季文熙闻言皱眉:“怎么个示之以弱?”
杨廷也是一脸疑惑。
“这样打下去,对两边都没有好处,现下朝廷新立,政治权利不稳定,无暇在我们身上耗费太多精力。假若我们投诚,姚氏必然也乐得收手。”
杨廷闻言皱起了眉头:“殿下,我倒不这么认为,说句不好听的,斩草要除根,他们未必肯收手。”
季文泰淡淡一笑:“姚氏为人阴险狠厉,面上却装出贤良淑德的样子,被父皇封为德妃。如今姚氏辅佐皇帝参与政事,打的也是贤良淑德的旗号。如果我们投诚了,将分量做足,有朝廷上的大臣们看着,姚氏必然也得考虑几分。”
季文熙还是有些疑惑,想了想,又笑道:“那就试试吧,总好过堵死在这里。”
翌日上午,季文泰蘸着狗血写了封言辞十分恳切的血书,声称自己和老七并未有一丝不臣之心,当日里宫中混乱,狼狈逃出皇宫才保得一命,如今流亡在外,只企一席站足之地,聊养余生;并恭祝皇帝陛下万寿无疆,西太后老佛爷千福百祥。
血书从城楼上抛了出去,一连抛了三日。
然后城外息兵三日。
第七日里,也就是元武三十九年六月三十日,这天是个大日子。
朝廷派出了钦差大臣到茔州来宣旨。
李司徒上月升了官,做了大学士,此次的钦差大臣正是李大学士。
话说李大学士带着五百个护卫提心吊胆地进了茔州城,看到季文泰和季文熙彬彬有礼的样子,心下里稍稍放松了几分,但是怎么也不肯进屋子,白白浪费了早已备下的一桌丰盛的酒席。
话说茔州城进了北门有一处半米来高十分宽阔的天然石台子,老百姓们打了麦子都搬到这里来晒。李大学士就站在这个半米高的台子上,宣读了皇上的旨意。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先帝六皇子季文泰,七皇子季文熙认罪态度良好,言辞恳切,声泪俱下,可见其真心悔过,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的决心。今上宽厚仁慈,宅心仁厚,英明神武,善济天下,不与其计较,决定封两个哥哥做藩王。六皇子就留在茔州好了,封做平王;七皇子封做玄王,封地在肃州。
季文泰和季文熙三呼万岁接了旨,然后又与李大学士相互恭贺感谢了几句,双方就议和封王事宜进行了一番讨论,气氛友好而热烈。最后,依照西太后娘娘的旨意,三日后即护送七皇子去封地,不可多做停留,护送的钦差依然是李大学士。
宣旨仪式结束以后,李大学士即匆匆告辞离去,声称三日后再来迎接七殿下。
这就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投诚事件,后世称之为“茔台封王”,并以此作为乱世的序幕,慢慢揭开了一个九国混乱,天下动荡的血色时代。
三日后,季文熙离开了茔州,去往肃州封地,带着一千五百禁卫军。后面跟着护送钦差李大学士,带着五千人马护送其周全。
杨廷没走,留下来辅助季文泰。
肃州地处季国西北角,地界颇大,是季国最大的一个州,州内四分之三是戈壁。南边紧邻柔西高原,连延的雪山壁立千仞,北边就是死亡沙漠,浩瀚无边。
季文泰默默地站在城墙上,看着远处长长的队伍,渐行渐远,慢慢凝成了一个黑点,消失在地平线上。
七月流火,屋子里闷热的像个蒸笼,冰盆摆上了没多会儿就化成了一摊水。
外面的阳光宛如利刃,河岸的柳叶都打起了卷,知了聒噪地叫着,吵得人连个午觉都睡不好。
慕容嫣打了个呵欠从榻上爬了起来,身上出了薄薄的一层汗,粘腻腻的。
去后面泡了个凉水澡,换了身蓝色的纱裙挽着滴水的头发去找叶殊聊天磕闲。
叶殊也是热得没睡好,搬了个竹凳坐在窗边做着针线,偶尔有阵风吹进来,也是热乎乎的,不过有风总胜于无。
抬头看到慕容嫣进来了,叶殊招了招手,指了指一旁的竹凳。
慕容嫣拖着竹凳到窗边坐了下来,探头看着叶殊手上的绣活,一方白色的丝巾上绣着丝丝缕缕的绿色花纹,精巧别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