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大人一边走一边陪着萧倾城说话,听说萧王爷这是要把肃州去,于是又十分热络地介绍起这边的地形。不仅说了哪几条道比较好走,还十分热情地推荐自己当向导给他们带路,被萧倾城婉言谢绝了。
原来这巴萨克城是祁州西边的最后一镇,再往西北走不了多远就到肃州了。从这里打马往肃州去,顶多两日就能到肃州城。
叶殊默默地听着,心下里一阵阵激动,等不及就想上路了。这里离肃州城已经不远了,再有两日,她就能见到文熙了。
文熙,我来了,你知道吗?
夜晚的凉风呼呼地吹过,冰冷的寒意直侵入骨髓,冻得人发颤。可是叶殊却觉得这凉风亲切无比,比起别地的风要温柔可爱的多,内心里一片欢欣和喜悦,满满的,压抑不住。
到了庞大人府上,一行人就住在客房。萧倾城把叶殊送到了一间厢房里休息,着两个侍卫守门,微微叮嘱了几句就离开了。只是他并没有回房休息,反而到了庞大人的书房里议事,萧洒也在,三个人秉烛夜谈,一直到天明。
这些都是叶殊不知道的。
叶殊的心早已飞到了肃州,飞到了两天以后。所以她没有看见萧倾城的笑容里有多少悲伤与落寞,眼底又有多少不舍与伤痛。或许她也看见了,却只能装作看不见。
爱情是自私的,就让她自私一回吧。
如果有些人注定要辜负,那就不要什么虚假的仁慈,当断则断,越早越好。拖到最后,只能是伤了别人,也伤了自己。
夜晚的天空繁星闪动,清凉如水,叶殊满足地叹息了一声,带着满腔幸福的憧憬睡去了。
第二日一大早就起程了,这几日天气好,正好赶路。庞大人苦口婆心地挽留着,想让他们多住几天,萧倾城知道叶殊是不想多留的,于是拒绝了。
一路匆匆打马往西边行进,庞大人还是派了个经验丰富的老兵做向导,带着他们往肃州方向赶去。
越往西走越偏僻荒凉,入目全是一片苍凉的戈壁滩,见不到什么村落;偶尔冒出一两颗红柳或者仙人掌,到处裸露着风化剥蚀的岩层,风过飞沙走石。
叶殊默默地看着满目的凄凉,忍不住一阵阵心疼,文熙他就生活在这样恶劣的地方吗?气候这么干旱,风那么大,他会不会老了很多?会不会瘦了很多?她会不会认不出他了?
不,不会的。不管文熙变成什么样子,她都认得他。
他老了也好,瘦了也好,憔悴了也好,变丑了也好,她都会留在这里,陪着他。和他一起骑马吹风晒太阳,和他一起变老变瘦,变憔悴变丑。
接连赶了两天的路,到第二日傍晚的时候,终于远远地看到地平线那边出现了一座不高不大的城池,那就是肃州城了。叶殊看得眼热了起来,心下里激动又彷徨,无以言表。
快要六年了,一千九百多个日日夜夜,文熙你会不会把我忘了?
叶殊现在算是明白了,什么叫近乡情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叶殊已经把肃州当成了她的家乡,她这不是第一次来肃州,而是要回家了。
一直到进了肃州城的大门,叶殊都没有淡定下来,直到听一个大娘说,出征的军队还没有回来。
宛如一盆冷水泼到了头上,叶殊忍不住的有些失望。不过听大娘说的,他们很快就要回来了,也没有几天了。叶殊默默安慰自己,没关系没关系。
远远的看到了玄王府的大门,叶殊不想进去,萧倾城带着一行人找了家好一点的客栈先住下了。虽然城里的人说这家客栈是整个肃州城里最好的了,不过比起中州那些内陆地区来说,还是差得太远。
不过出门在外不讲究那么多,这里也算是干净整洁,别有风情。为防风沙,户牗上都钉着浅灰色的纱帐,室内光线有些昏暗;廊板上面隔不多远就悬挂着一盏盏纱帐宫灯,透出昏黄柔和的光;没什么装饰,只在墙上挂了几只黄羊角,转角处摆了些大花瓷瓶,地板上铺着驼绒地毯,五彩斑斓,花色亮丽。
叶殊在这里住了几天,只觉得越看越喜欢,这里的人有趣,这里的东西也很有趣。闲着没事上街逛逛,有时萧倾城也会一起去,有时只是让侍卫跟着。一路慢悠悠的四处闲逛,看看各种新奇的玩意,尝尝从没吃过的小吃,听听盲目的老阿爹拉着胡笳唱小曲,摸摸满街乱跑带虎头帽的娃娃们肥嫩嫩的腮旁。
这天下午刚吃过午饭,叶殊感觉没什么睡意,披上了外衣去街上闲逛,想起了前日里喝过的酸枣汁,口水连连。驾轻就熟地转过了两条街,叶殊笑嘻嘻地坐到了卖酸枣汁的小摊上,拉着陪行的士兵也坐了下来。
“姑娘看着不像是本地人啊?”卖酸枣汁的大婶麻利地端上来两大碗酸枣汁,看着叶殊眼亲,还附赠了一盘蜜渍的提子。
叶殊笑着点头:“是来探亲的。”
“好久没见了吧?”大婶在旁边的桌子坐了下来,一边拿抹布擦着桌面上落下的灰尘,“我家那个也出去了好久,估计着快要回来了。”
“是去塍州打仗了吗?”叶殊问道。
“可不是嘛!”大婶笑得越发灿烂了,“虽然我是个妇道人家,却也知道些保家卫国的道理,爷们们出去打仗是应该的,不过老婆孩子可就苦了。好在他们现在就要回来了,总算是一家三口又能团聚了。”
叶殊笑着点头,看着眼前的大婶只觉得一阵阵欣慰。她没有高贵的出身,没有显赫的家世,没有倾城的姿色,没有满腹的才学,也没有什么远大的抱负与深远的智慧,她只是一个平凡的女人。在街上摆一个卖酸枣汁的小摊,挣几个铜板养家,安安稳稳地等着出征的丈夫归来。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这样的日子多么平凡单调,却又是多么幸福而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