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安不觉间皱起了眉头,不知这是在哪里了?
疑惑地转过目光,顿时就看到榻边还坐了一个人,正倚在那里垂着头睡着,眼底一片青郁色,唇边长着青青的胡茬,明安仔细一看,发现那人竟然是清格勒。不由得心下里一惊,明安抬手就要撑着坐起来,这才发现右手竟然是被他握着的,一动之下就把人惊醒了,清格勒睁了睁眼睛长长地吸着鼻息,抬眼看到明安醒了,原本睡意朦胧的脸上瞬间露出了喜色。
“你醒了?”
“恩。”明安点点头,想要把手抽回来,却发现被他握得紧紧的,抽不出来。
清格勒探手试了试明安的额头问道:“怎么样?头晕吗?”
“不晕。”明安侧头躲开来,疑惑地问道,“我怎么到这里了?这是哪儿?”
抬头看着高大宽敞的屋里富丽堂皇的摆设,不像是一般平常的地方,倒是有点像宫殿了,明安忽然间感觉有些紧张起来,满眼询问地看向清格勒。
“这里……是我家。”清格勒微微停顿了一会儿说道,“前天带你去骑马,跑着跑着你突然晕倒了,到这会子才醒!”
“前天?”明安闻言惊叫道。
“是呀,你一直昏睡了两天。”清格勒握着她的手又紧了紧,带着一脸后怕的神色。
那天里本来两个人跑得好好的,看到她笑的那么开心的样子,谁想到转眼就晕倒了呢?慌慌张张地把她带回王宫,叫御医来检查了半晌,说是身虚体弱,气血两亏,竟然是个久病缠身的症状,经不起过分的激动。清格勒当场就惊得脸都白了,心下里后悔万分,早知道,杀了他他都不会带她去骑马的。带来的女医官做了一遍细致的检查,惊骇地发现她竟然满身都是伤,胸口更是有一道不浅的疤痕,从前胸直贯到后背,似乎是中了穿心之剑。花白胡子的老御医颤抖着胡子,惊叹地讶异道,她竟然还能活着。
听完了老御医的汇报,清格勒脸色阴沉沉的像锅底,眼里燃烧着熊熊的怒火,暗暗把季文泰骂了千遍万遍,他就是这么照顾她的吗?他到底让她受了多少的苦?清格勒是真的后悔了,当初就应该带她走,管他是偷还是抢,总也比现在好。
“我阿爸阿妈知道吗?你怎么不送我回家?”明安顿时就着急起来,翻身爬起来要找鞋子。
“你好好躺着吧!”清格勒不由分说又把她按了回去,把被子往上拉了拉盖得更紧了,“我已经告诉你阿爸阿妈了,他们也同意让你先住在我家里,宫里……城里的大夫总比村子里那些庸医好得多,除了跳大神就只会灌草木灰。”
明安有些怀疑地看着清格勒。
“怎么,还不相信吗?”清格勒轻轻笑了起来,抬手捏了捏她的小鼻子说道,“明天我就带你阿爸阿妈来看你,这下总放心了吧!”
听人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明安有些不好意思,明明是他救了自己,自己这倒还怀疑上了,于是轻轻道了声谢谢。
两人正说着,外面响起细微的敲门声,清格勒道了声,进来。
只听门吱呀一响,一个淡蓝衣衫的小婢女端着托盘走了进来,低着头弯着身子,两手端着托盘高举在头顶,迈着小碎花步子轻轻地走了过来:“陛下,药熬好了。”
“恩。”清格勒接过来药碗搅了搅,“去把文御医叫过来,姑娘醒了,让他过来看看。”
“是。”小婢女福身行了一礼,退下了。
明安愣了愣怀疑自己听错了,瞪大眼睛问道:“她叫你什么?”
“没什么。”清格勒笑着拿起一个枕头垫到她身后,“喝药了,不准嫌苦。”
说着就舀了一勺药汁,轻轻摇着头吹凉了,伸到明安嘴边。
明安不由得脸上一红,抬手就要接过勺子,说道:“我自己喝。”
“张口。”清格勒笑着看着她,语气却是不容置疑。
眼看着争不过他,明安只好张开口喝了药汁,让他一点一点地喂着。其实明安想说,他真的很不会伺候人呀,看着好像是很仔细的样子,其实他不知道这样喝药更苦,还不如放凉了一口气喝下去利索。
好不容易把那一碗奇苦无比的药汁喝完了,明安暗暗卷了卷舌头,满口都是苦涩。
清格勒放下碗拿了块冰糖塞到明安嘴里。
感觉到口中一甜,明安呆愣了一下,忽然间有什么东西撞上了心头,直撞得两只眼睛酸涩起来,盈盈地蓄满了泪水。
“怎么了,很感动吧!”清格勒弯着眼睛笑了起来,捏了捏明安滑溜溜的腮边,“我只喂你一个人喝过药,是不是很荣幸?”
“咳咳……”外面传来一阵清嗓子的声音,随即又是先前那个小婢女的声音响了起来,“陛下,文御医到了。”
“进来吧。”清格勒应了一声,抬眼对上了明安惊慌的目光,不由得嘴角微抬,露出一抹促狭的笑容。
外面的阳光正好,透过雕花的窗棱子照进来,一个身穿青袍官服的老者脚步轻轻走了进来,右手抬到胸前俯身行了一礼道:“老臣文殊裕拜见陛下。”
明安就是再傻,现在也该明白了,抬眼慌张地看着清格勒,好好的一个人突然间变成了“陛下”,真真是叫人不知所措。
“文御医,姑娘刚喝过药了,你再来探探脉,看看如何。”
花白胡子的老御医低着头恭敬地应了一声,也没有多问那躺在龙床上的姑娘是谁,自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少一事不如没有事,自己不过是个小小的御医,哪管得了天子事?即使宫外面早已闹翻了天,王后哭喊着要上吊,群臣怒斥天子不上朝,都与他无关。
在手腕上铺了丝巾,老御医轻轻搭脉,眼睛闭了起来,捻着胡子默默探查了半晌,收回了手。
“怎么样?”清格勒有些紧张地问道,“好点了没?”
轻轻捋了捋胡子,老御医不紧不慢地回道:“脉象是没什么事了,不过是体虚一些,元气不足,还要好好将养才是。只是这病根埋得极深,若是想要彻底去了……恐怕是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