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长老复又闭上了眼睛，一句话也没说。但是意思已经十分明显。
白羿辰，不合格！
“师、师尊！”费华大惊，失声问道：“为什么？您不是也很赞许白师弟的所作所为吗？”
“他如此年轻，就有如此实力，难道还不足以说明他的天赋吗？”
吴长老眉头跳动了一下，仍旧闭目不语。
在吴长老座下修行多年，费华自然知道这是吴长老已然生气的标志。但是今次，他不想继续跟往日一样堵住自己的嘴巴。
“师尊！白师弟是我在这一届新入门的弟子中，所见最为秀出者。您不应该错过啊！”
“费师兄，你不必如此！”白羿辰止住费华的话，“吴长老所思所想，自然有他的道理。不肯收我，自然是我资质不足，是我福薄。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了，请不要再言。”虽然瞬间从华光殿副殿主的亲传弟子光环中被打落凡尘，白羿辰心中也十分不甘。但是既然吴长老没有看中他，那自然有吴长老的理由。再强求也是无用，还不如保留一点尊严。
吴长老眉头皱了起来，似是要发火，最终却忍了下来。他知道这个弟子的性子，哪怕此刻强行摁下去，费华也不会服气。索性他便再次睁开了双眼，看向白羿辰，“你也想知道我为何不肯收你为亲传吗？”
“羿辰自知资质不够……”
费华打断道：“如果你的资质不够，这一届玄都外门弟子就没有一个资质行的了！”
吴长老扫了一眼费华，最终视线落在白羿辰身上，缓缓说道：“你的身体素质极为优秀，力量极强。心志意志都是极好的。再加上你悟性出色，竟能在阳明境便将秘典级别的招法真意化入气势。可以说是相当出色的。”
白羿辰没有说话，静静等着下文。
“可是你的体质，极为普通。非常的普通。没有一丝优异的地方。”
“你力量出色，身体素质极强，可也只能在阳明境称雄。踏进天晓境之后，体质的作用，就显得非常重要。像你费华师兄，便是金行灵体，天生对五行之金十分敏锐。这体质让他能非常轻易地掌控金属性真元，让他的攻击非常强大。而你，体质平常得没有一丝特点。你现在进境再快，到了天晓境也会缓下来。”
这个世界，有许多特殊的人，他们拥有特殊的体质。在阳明境的时候，所有武者的起点都相差不远。在从阳明境到天晓境的过程，打破了体隘与魂隘，每个武者的体质就会觉醒过来。那些拥有特殊体质的武者，他们往往是上天的宠儿，修行道术往往事半功倍，一日千里。
而吴长老作为堂堂华光殿副殿主，若要收亲传弟子，势必要天才中的天才，天之骄子。
费华有些急了，忍不住又插嘴道，“师尊！体质并不能决定什么！你看方横师兄，体质普通，不也是冠盖诸天才吗？”
吴长老没有搭理费华，只是静静看着白羿辰，“如果你仅仅是体质差了点，这也没什么。我堂堂华光殿副殿主，自然不会眼光仅仅局限于体质之上。说实话，我一开始是很看好你的。想必你也知道。以你这段时日表现出来的意志，再加上华儿的坚持。如果仅仅是体质毫无特色，我依然愿意收你为亲传。”
费华急道：“那师尊你为何不收他？”
须知华光殿外，此时不知有多少弟子在等待结果。白羿辰在这里被拒绝，势必沦为全玄都的笑柄。所有人的讥讽与鄙夷，足以摧毁再强大的天才。
若不是费华一力请求吴长老破例，吴长老也不会答应要收白羿辰。若不是费华嘴巴不严，让宋小桃爆了出来，也不会造成如今几乎是人尽皆知的局面。可以说白羿辰若毁在今日，费华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他本是一片好心，却没料得最终白羿辰的资质竟然会通不过，以至于让白羿辰瞬间从天堂跌落地狱。事态如此，由不得他不心忧着急。
吴长老形容一肃，看着白羿辰，“你自身有什么问题，你可知道？”
白羿辰心中莫名惊慌，隐约清楚了一些什么，却不敢确定，“请吴长老教我！”
“你的寿元，已经不足十年！”吴长老几乎是一字一顿，语气中有十分浓重的惋惜，“我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但事实上就是如此，我在你身上看到了非常浓重的死气。你的寿元已经被透支。现在已经不超过十年。”
“什么！”费华大惊失色，“怎、怎么可能！他才十几岁！还是个少年！”
“不，不可能的。白师弟身体素质如此之好，也不可能有什么隐疾。怎么会寿元已经不足十年！”
话虽如此，但实际上费华心中已经相信了吴长老的判断。若不是因为寿元的问题，以白羿辰表现出来的资质，怎会通不过！
而且以吴长老的实力，断然不会存在看错的事情。
如果白羿辰的寿元已经不足十年，那么这就完全能解释得通为什么吴长老会放弃之前的意愿，拒绝收白羿辰为亲传。盖因每个修行者精力都是有限的，而作为传承衣钵的亲传弟子，更不可能收上许多。许多长老一生只收一个亲传弟子。亲传弟子，也往往是长老们最坚实的支持者。衡量一个长老的地位，除了他本身的实力与位置，他的亲传弟子实力，也是极为重要的衡量标准。
永生的传说一直在流传着，却从未有修行者亲眼目睹。诚然每个修行者都在长生的道路上跋涉，逆天而行，不断地为自己争夺寿元。但是几乎所有的天骄人杰，最终都免不了化为白骨。薪火相传就成了非常重要的事情。对于修行者而言，有时候传承的重要性甚至要超过一切。
一个七重阳明境修为的武者，即便再怎么惊采绝艳，也没人能相信他可以在十年之内踏进天晓境。封乾那般绝艳的天才，是当之无愧的外门第一高手，甚至被誉为许咏之后最为天才的武者。即便这样的人物，也在九重阳明至境徘徊多年，卡在魂隘之前，难以寸进。
白羿辰只有不到十年的寿元，谁能够孤注一掷地相信，他可以在十年内逆天伐命、增长寿元呢？
若是吴长老收白羿辰为亲传，十年之后白羿辰突破失败，寿元枯竭而死。那不仅仅是他的耻辱，更是会影响到华光殿的声誉。作为华光殿副殿主，吴长老不能不能多加考虑。因此拒绝白羿辰，是所有人都可以理解、也应该去理解的决定。
换成任何一个长老，也绝不会同意收一个寿元不足十年的武者为亲传！
想到这里，费华禁不住看向白羿辰，十分地可惜和不舍。
从在华光殿的初见，他就十分看好这个少年。到后来的豪赌生死斗，这种看好已经转变为欣赏。再到这一个月来的相处，白羿辰时常会来寻求指点。两人之间的关系，亦师亦友。为了说服吴长老动心收徒，费华不知费了多少唇舌，嘴皮子都快磨破了，才终于撬动吴长老的心思。在费华的心中，也早是已经把白羿辰视为师弟。但是此刻白羿辰被发现如此残酷的缺陷，再拜入吴长老门下，已经成了不可能的事情。
好的理由纵有千般，只要一点不好的理由，就足够摧毁。更何况有两点，而且一点比一点更致命。
吴长老也看着白羿辰，心中有些内疚。他本不该把这些事情说出来，作为华光殿的副殿主，他漫长的人生中经历了太多的人和事。太知道‘自信’对于一个武者的作用，如果白羿辰不知道自己体质平平，如果白羿辰不知道自己寿元不足十年，那么以他拜入玄都以来突飞猛进的势头，再加上他本身获得的那么多贡献点可以兑换资源，十年之内突破至天晓境，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而一旦失去自信，只能是彻底沦落下去，静静地等着寿元耗尽。
所以吴长老一开始只是拒绝白羿辰，并不想说明缘由。但是由于费华的坚持，由于费华对白羿辰的感情。为了消除爱徒费华心中的芥蒂，抚平他的道心，吴长老不得不说出事实来。以白羿辰有可能的未来，换取费华道心的安稳。吴长老只能做出如此选择，毕竟费华才是他的亲传弟子，而且跟在他身边多年，感情深厚。
两个人都静静地看着白羿辰，眼光之中含义不完全相同，却都包含着相同的惋惜。
无论从哪个方面讲，白羿辰都是足以称得上惊艳的天才。可是在修行者最根本的寿元上，竟有如此大的缺陷。
白羿辰却低垂着头，披肩的白发垂散下来，看不清表情。
这一头披肩的白发，早在初见的时候，费华就心中有所疑惑。因为白羿辰这白发的色泽，实在太过枯败，跟所有垂垂老矣的老人家一样，毫无生命力。但是白羿辰俊秀的面容，与身体自然散发出的强健的气息，却让人不自觉的忽略了这一点。直到现在。费华才知道这头白发代表的意义，那是寿元即将枯竭的标志啊！
“真是天妒英才！”费华在心中禁不住一声长长的叹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