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黑鹰族人身体多处洞穿,披身羽发尽是鲜血,一身灵力耗尽,眼见是难以救治,望向顾少白,眼中充满了希冀之色,嘴里地将“二山主,和……佛族……”艰难地吐出。
顾少白微笑地用左手将他的头托起,口里喃喃地对他说道:“知道了,已经知道了。一切会好的。”然后突然趁其不备一股妖力直击其头部,将其识海震碎。
“你!”李小六脸上又惊又怒,显然此人是拼着命赶来给青云山报信的,顾少白此举不知是何意。
“他要跟我说的事我已经知道了。”
“可他……”李小六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此人拼着飞至此处明显是连血脉真元也耗尽,纵使他通达调灵固脉之理亦难以救治,心下默然,拿出以前保存丹药的磁玉瓶打算将他元婴收入瓶中。
嘭。
顾少白手指那名黑鹰族人丹田处,一道银光射去。
“当妖太苦,让他轮回吧。”
元婴夺舍之后仍会有本族气息,而夺舍之后无论此前是何修为都是元婴期,没有到达合体之境对身前的记忆便只记得十之二三。
李小六看着顾少白怔怔地不知道该说什么,虽然仔细想觉得此人所为并无太错,只是心里却仍有芥蒂,顾少白却看着他浮起微笑。
“青萦怎么样?”
“她很好,只是我没有那个心思。我想要……”
“你不过是个刚进元婴的小妖,我一根指甲可以杀你数百次。”不等李小六说完,顾少白冷厉地打断道。
“让你们二人婚配是上代圣女的箴言,箴言这种东西一向很准……你若是耍着性子,没准会带来什么不必要的厄难。”
“可你好像不怎么信这个。”李小六直盯着顾少白,冷冷道。
“狐族以占卜闻名你说我信不信?”顾少白针锋相对地讥诮。
“你不信。你不仅不信狐族的占卜术,你还讨厌传统,特别是花果山上的,因为……他们逼死了你的长辈。”
顾少白脸上再也没有任何表情,半响才说:“你倒不像看起来那么呆傻。我……的确不信所谓的箴言,甚至反感很多订下的规则……但是,你得娶她,就在明天,否则你便没有‘以后’去做那些你想的事。”
顾少白的最后一句话很平淡,但是带着一股分明的杀意,李小六有些充满疑惑地看向顾少白,沉默了半响方才说:“……他们,都说你喜欢她。”
顾少白嗤地轻笑,脸上却多了些莫名的阴郁。
“我只是喜欢看着她,因为那样可以省掉很多麻烦。”
李小六看着顾少白离开的背影,不知怎么地觉得这人看上去有些落寞。
他想到了一部前世电影中的场景,夕日黄沙,一人指着前方一个背影说道,他好像一条狗哎。
“哎——就算咱差了那么一点,咱也是圣子!你怎能何事皆瞒于我,还让咱任你号令!”李小六朝着前方大喊,他明显感觉到此刻有太多他不知道的事,他有些不满,不管怎样他作为气运降世者也该是主角。
顾少白回过头,对李小六露出几分刻意地讥笑。
“明明就只是很窝囊的小妖。有什么事还轮不到你操心。”顾少白语气很恶毒,忽而嘴角泛起一丝微凉的笑容,站在那静静地看着李小六的双眼。
一双银灰色的眸子映入李小六的眼帘,只听道他说:“东海龙族一事你做得超过我的想象,你很不错。如果以后我不在了……拜托你了。”
深夜,阴云闭月,就在青云兴高采烈地把顾少白等人叫来商量明日婚事的同时,五百里外联军营地内,哀声盛盛,凄凄惨惨戚戚。
就在傲来联军大展神威后停息的片刻,云端之中飞矢如蝗,鹰鹏鸦鹤等飞禽族人更如流星雨般直坠而下。
人族武者徐凝连同八健将等人和孔元晦、马阳明两位大儒飞空显威,将一干鸟兽杀得东逃西散,怎料真正的杀机却在地下。
银月抱着一具尸身在哭,周围孔元晦。李必信等教化宗人也是止不住地哀声,尸身赫然正是银月的师傅孔子正。
与大师兄李必信带给她的宽容慈爱不同,孔子正对她的爱表现在严厉。
她的师父便是他父亲的好友,当年在妖孽来袭时急忙赶去,却最终只发现了躲着哭泣的她。
你若想报仇便拜我为师吧。
自今日起我就叫你银月。记住今晚的月色,君子者,有仇当报。
为什么要让你比别人多学一道?让你比别人累那么多?你可以出去,爱去哪去哪,你回家去吧。
银月……今日是你十岁生辰,为师也没什么好送你,这把宝剑是你师娘当年用过的,不嫌弃你便收下吧。
那个对她无比苛刻的人却也是在她羡慕别人时屡屡给她关怀的人,外面看上去生硬冷漠而内中却含着一股暖暖的温热,她的性情在不知不觉中也在向他靠拢。
她抓紧了那把冷月宝剑,口里颤颤道:君子者,有仇当报……”心里又是怒火灼烧,又是凄冷哀凉,怒恨极时竟是内气相撞,俏脸一白晕了过去。
青灵顶上炼器洞望,望着洒下的月光,李小六忽觉一阵凉意,不知当初救下那名叫银月的女子是否已经香消玉损,便是那些为人正直的修士也是不该死……他心头又凝起一股矛盾而悲重的心绪。
此次之战诚然也有一些挑拨的因素在其中,可是对于妖族仍然是追求修为的贪欲作怪,而这股贪欲根源是如今妖族的弱小而分散。在人、仙、佛等族的统治下时刻感受道的朝不保夕的不安感,连青云有妖族传承的一脉如今都是如此,其他各州的妖族又是该如何的不堪呢……也不怪世间各族如今提到妖族都是骂其卑劣了……
一想到这,他的双手不由地再次紧握,跪在那个怪老头的处所之前。
“哼!你这蠢货找我何用!从哪来滚回哪去!”石洞之内传来一句明显不满的呵斥。
“小辈心中实有诸多疑惑无人能解,还请前辈成全一二!”李小六一是自幼敬长,二则是脸皮略厚,从不理会他人责辱。
李小六见洞中毫无传声,心中瞬间转过千般思绪,灵机一动道:“若是前辈执意不肯相见解惑小的便离去了,只是听闻青云古脉数千年出了一位奇才,称阵法炼器二道当世无双,如今观之却也只是平平。”
关于这位老祖宗的事迹他还是此前向青萦打听的,果然听到洞内传言道:“你个臭小子便是激我也没用!五百年前我已经被那小子激过一次啦,你当我会上两次当吗蠢猪!”
五百年前?想来是那顾二山主……
幸好李小六也是有备而发,此刻听闻洞内既有反应,当下出口道:“前辈既然自负阵法炼器造诣不凡,便是看看又是何妨,我有一物一阵,前辈若能认出,再下便自认猪狗,不再劳烦前辈。”
“谅你一元婴期小鬼无非就是族中长辈送了些东西傍身,那猿族老书头曾经和我也互有借鉴,虽然在炼器上各有所长,却也只是平手,至于阵法、修为、武道之上老夫皆是远胜于他!若你说让老夫说出那锻炼之法和布阵之理还尚且犹豫,这凡间界老夫还真没有认不出的东西!你便做好准备自认那牲畜吧。”
洞门大开,出来一位瘦骨嶙峋的老头,正是当日拂袖而去的青成,出来之后扫了李小六一眼,不平不淡地道:“那老书头也是舍得,不知从哪里找了些先天灵材给你炼了件人品下等的宝贝,只是一来材料品质稍差,二来也是为你能使用之故,这件灵甲在先天灵器中威力倒是有限,品质不高,不过给你用倒是正好,也算是手巧,快把你那劳什子阵法给老夫一看吧!”
李小六暗道原来这老头与老猴王竟也有旧,只不知脾气为何如此古怪,也不多话,只是从身后取出了那杆古怪黑枪递上前来,道:“还是请前辈先看此物。”
那青成当即不怒反笑:“你个混帐东西敢拿个破铁木棍子戏弄于我!”
李小六忙道:“还请前辈对此物全力一击,一试便知其不……哎哟!”
话还未落,那杆黑枪却是兀自升空对着李小六的头狠狠敲击了一下,这一番变化倒是惹得青成好生好奇,伸手一抓将那黑枪抓入手中,那杆黑枪也是不敢相抗,任由青成好生端详。
“此物倒真是奇诡,单这灵材我便认不出……有些像是太古大荒中一种奇石所炼,只是那些留下来的典籍中也仅有只言片语,一时之间也难以下定论。此物既已通灵,却不知为何毫无灵气生机,许是曾受过大难以致破损?若是如此要想修复必是极难,便让我试试它如今还有几分威能。”说罢,青成便一手灵气运出,不料那杆黑枪却突生几许道威生生从青成手中挣脱,咻得飞向天际瞬间便与夜幕融为一体。
“……”李小六幽怨地看着眼前的老前辈,只等这位前辈高风亮节地给自己个交代,就是再不济随便从那些炼制先天灵宝里送给自己几件作为补偿也行……
“咳咳……天地灵宝……有缘者得之,无缘者丧之,小友想来与此物缘分已尽,老夫……也不看你那阵法了,你便随我入洞,老夫今日就辛苦点为你授业解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