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夏老二娶亲,把家里的房子收拾了一下。也不过是把院墙又抹了抹,把房顶上的瓦破了的揭掉,换上新的,房门、院门刷了遍漆,窗户纸新糊了,扯了点红布挂上,再就没有别的了。
当时说不要嫁妆,但李家也陪送了些用的,两铺两盖,李翠兰原穿过的四季衣裳,再就没有了,银钱更是没有,所以,第二天起床来,李翠兰的脸是阴得像下雨,也在情理之中。
大妮二妮三妮有点不知道这早上起来要干啥了,听着她们爹那屋也没动静,三人就在屋里缩在炕上不敢往外走。大妮心里想得是这后娘不知道好相处吗,二妮却在为娘叫不平,为着昨日的娶亲,上个月娘的周年祭爹都没到坟上去,说怕冲了,只让三人去烧了纸钱,现在想来心里还是气愤得很。三妮的肚子却在抗议了:“姐,咱啥时侯吃饭呀?”
喜事都是夏老二托大伯娘毛氏办的,昨天办酒席剩下的菜也让毛氏端走好多,说怕她们吃不了坏了,厨房里只给她们留下了一刀猪肉,一篮鸡蛋和地里摘出来没用得上的青菜,可姐妹三人也拿不准这时出去做饭好不好。正忐忑着呢,就听上房的门哐得一声打开了。
三人吓了一跳,赶紧从厢房里出来。只看得李翠兰阴沉着脸站在门口:“还没做饭呢?还等我做吗?”大妮心里一颤,赶紧低着头拉着三妮往厨房走,二妮落在后面,惊讶的睁大了眼看李翠兰,李翠兰把眼一瞪,二妮赶紧垂下头也跟她姐去厨房里了。
三人对视一眼,赶紧张罗着做饭,商量好了锅里开水后放上青菜下点面条,三妮点炉子,二妮把青菜摘了,大妮准备和面擀面条,一看,那盛白面的面缸在里屋放着呢,看看两个妹妹,只得硬着头皮上里屋里去。
“爹,我来盛点面。”大妮站在门口不敢进去,也没听见她爹的声音,李翠兰走了出来:“盛面干啥使?”
“我看爹昨天喝了不少酒,想着,咱早上擀点面条吃吧?”大妮涨红着脸轻声说着。
“嗯,等着吧。”李翠兰一把夺过大妮手里的瓦盆,进里屋去了,过不了多久,端了出来,大妮一看,说:“这……这不够吃的呀?”
“咋不够了?擀两碗,我和你爹一人一碗,正好的,不够再吃点别的!”说罢,李翠兰就转身回屋了。
大妮回到厨房里,二妮和三妮早就听见了,三人默不作声,手底的活也不敢慢了。
里屋里,夏老二听见她们说话时就起了床,看着李翠兰年轻有活力地在屋里四处翻看,虽然穿着粗布的红衣,也仍然可以看出有线条的身躯,心里正看得美着呢,就见李翠兰回身瞪他。
夏老二嘿嘿一笑:“女儿们不听话你就管教,过几年该出门子了,这没有规矩也不行。”
李翠兰轻轻的一笑:“是呀,你可别说我当后娘心狠,我心里是想着和你过一家人的。这当娘的就得对闺女管得严些,要不将来到了人家家里让人家说没有家教,也对咱儿子以后不好。”
夏老二最爱听“咱儿子”这仨字,虽说儿了毛还不知道在哪呢,心里却被李翠兰哄住了,只觉得这女子哪都好,这才像是过家人家的样子呢!
没一会,听得大妮在外面说面条下好了,夏老二叫端进堂屋来,大妮和二妮端了两碗面条进来堂屋摆上,也不敢走,李翠兰这时早看得那面缸旁边一个小缸里,放着几个煎饼,随手拿了两个递给大妮:“三妮人小,你们三个分了这俩煎饼吧!”
姐妹两人回了厨房,看了看手里干干巴巴的煎饼,皮上还有着几个毛点,一时有些茫然,三妮眉头一皱就要往屋里跑,被二妮一把拉住,“我和爹说去!”“你说啥呀?咱爹刚才就站旁边呢?”三妮听二妮说这话,就停了下来:“那咱就吃这个呀?”
“又不是没吃过,照火上烤烤就行了,你不是爱吃焦的吗?”大妮想让自己挤出个笑脸来,却是泪先掉了下来。“没事,姐一会带你去拾柴火呀!”二妮朝三妮挤挤眼,三妮就先缓了下来。
吃罢早饭,姐妹三人收拾了厨房,和夏老二打了招呼,就背着篓子出去拾柴火去了。
夏家庄往南就是一座山,也不高,村里的孩子们拾柴火都是上这山上去拾,这个时候也正是好时候,山上的野果子都成熟了,当个零嘴吃也不错,有时运气好了还能掏着鸟蛋,夏家三姐妹就往这山上走去,走了一半的路,这篓子里也都拾了大半篓子的柴火,三人就停下来歇口气。
“姐,这要以后每天都吃不饱饭咋办呀?”三妮嘴里咬着个小小的草根,发愁的说。
二妮还真没想到,才成亲第一天,这后娘就这等行事,唉!真让村子里的大娘们说准了,这天下后娘的心就没一个好的!“这有啥呀,以前咱又不是没饿过肚子,大不了以后出来找吃的呀!”
大妮没有二妮这么乐观,她自来心思细腻,这下更是让她愁肠寸断,只想着自己娘亲赵氏的面容,想着娘对着她们笑,有一口好吃的都要留给她们,想着想着就流开了泪。二妮三妮依偎着姐姐,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来安慰大姐。
这时正是孩子们都上山拾柴火的时辰,就有村里的孩子也走了这一条道,看见姐妹三人抱着头在山上哭,就当笑话回家说给爹娘听,村里人就猜着这后娘是咋待姐妹不好了,三传两传的就传到了毛氏耳朵里。
这天傍晚,毛氏吃过饭,就溜达到夏老二家来串门了。和李翠兰关了门在屋里嘀咕了半天,她走后,李翠兰就关了院门,“大妮领着你妹妹来屋里!”
堂屋里夏老二正抽着烟呢,大妮和妹妹们刚进到屋里就被李翠兰一条帚打到胳膊上:“我让你们没长好心眼!”二妮赶紧夺过她手中的条帚。夏老二也吃惊呢:“有话好好说,咋打孩子呢?”
李翠兰一听夏老二开口说话,就一屁股坐到地上:“哎呀!我不活了,这才刚进门几天呀,你这几个死妮子就作践我?你这四壁空空的破家,我嫁进来就是为了受你们的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