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暮山上的霁月山庄。
庄主夫人范玉影端坐在大厅中,柳眉倒竖,杏眼圆睁,指着地上一身狼狈跪着的季玄苍破口大骂:“蠢货!蠢货!整天只知道眠花宿柳,沾花惹草!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你看看,你看看,如今还落个牢狱之灾!若非只有你一个儿子!我真不想丢下这张老脸去赎你!”
季玄苍自小锦衣玉食,娇生惯养,坐了几日牢让他尝尽苦头,再受母亲这么一骂,心中顿时委屈万分,“呜呜”地哭出了声。
他这一哭范玉影更加生气!她伸出手,“砰”地一声,将茶几上的茶碗打翻在地。
“哭!堂堂七尺男儿,哭什么哭?起来!这天还没塌下来!只要有母亲一口气在,绝不会让他这么容易得逞!想继承这山庄,门儿都没有!”
季玄苍赶紧从地上爬了起来,愣愣地看着母亲。
自他懂事开始母亲总是强势的,无论是处理各种商业决断还是面对父亲和那些姨娘,母亲从来没软弱过。她的强大使得父亲不在后,这霁月山庄依旧坚挺,依旧稳稳占据着江陵府第一首富的位置。
可是这次季玄青的突然出击确实让他们措手不及!
商业上霁月山庄这么三十年来,还没遭受过如此大的直面攻击。近半年来多不胜数的竞争对手突起,瓜分了原本属于霁月山庄的份额,使得山庄铺面一直持续低迷,交易下滑。接着季玄青和他的“墨迹”商号异军突起,风头直接盖过霁月山庄。不但如此,季玄青还是霁月山庄老庄主指定的继承人,他手上更有代表山庄权利的信物,若不是因为他非嫡子,恐怕如今的山庄早已经易主。
后来,人们在谈论霁月山庄与墨迹商号相争这件事情,一直认为:从季玄青在凌霄堡亮出自己身份的那一刻,范玉影母子就输了。
这些日子,整个江陵府最热门的话题人物便是季玄青与苏氏绾娘。
就在人们津津乐道地传颂苏氏绾娘如何聪慧睿智,七窍灵心做出那些让人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东西,传颂季玄青作为墨迹商号的幕后老板如何厉害时,手段如何高明,猜测他将如何从范玉影母子手中夺回霁月山庄时,这两个热门人物正坐在前往霁月山庄的马车上。
不知萧陌又对外说了什么,这一路十分清静,竟然没有一个前来劫车企图抢沐云曦的。这让沐云曦不禁有些怀疑:是不是又有什么事情让她突然掉价了?
整整坐了一天的马车,终于在夕阳西沉的时候,他们到达了目的地。
马车停在一个大宅院前。沐云曦在萧陌的搀扶下,下了马车。其实她可以自己跳下马车来的。但她看到萧陌伸出来的手,突然想起她现在是在古代,是人妻,应该要有淑女风范,这才将手递给了萧陌。
下了车,萧陌便一直牵着她的手不放,沐云曦有些不自在。但一想到萧陌带她来的这个地方,正是需要配合他扮演一对恩爱夫妻的地方便只好任由他牵着。
萧陌拉着她来到大宅门口,伸手轻轻叩响了门环。不一会儿,门打开了,里面出来一个小厮,他看了看萧陌又看看沐云曦,对萧陌问道:“足下找谁?”
“不找谁,随便逛逛!”萧陌微微勾唇,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突然伸手拂开那家丁,携着沐云曦径直走了进去。
家丁见来者不善急忙一溜烟儿地跑向前,一边跑一边喊:“不好了,有人闯进庄子来了,有人闯进来了!”
萧陌根本不理会他,只是拉着沐云曦悠闲地慢慢往里走。
这是一座古朴典雅的宅院,比萧府的摆设布局更为讲究。自大门进来,一人多高的假山盆景映入眼帘,盆景上的瀑布,山石树木均精致小巧,布局匠心别具,让人觉得眼前的就是一座微型的名山风景。绕过那巨大的盆景,面前就出现一条铺着整洁青砖的大路,大路两边也摆着形态不一的盆景,大多是迎客松,造型各异,十分壮观。盆景旁边则是开着各色鲜花的花坛和修剪得整整齐齐的树木。
站在石板路往四边望去,依稀可见远处亭台楼阁无数,曲径长廊映水、草坪竹林环绕,处处景致如画,简直可以媲美一个小型的公园。
没走几步,就见前面来了一大群人。
为首的一位妇人华衣美服,妆容精细,环佩叮当,一看就是精心打扮过的。她娥眉紧锁,瞪着杏眼怒视着缓缓走来的萧陌与沐云曦。那妇人的两边分别站着两名清瘦雅致的妇人,虽不及当中那位华美雍容,却也是风韵犹存,眉宇间依旧风姿绰约。这两名妇人见到萧陌的那一瞬都惊讶地瞪大了眼。
在这几位妇人身后站着大群女史、厮儿,还有七八个霁月山庄的掌柜以及一些护院。那些掌柜在凌霄堡的时候沐云曦是见过其中几人,他们都是霁月山庄的中流砥柱,如今聚在一起商量对付萧陌的对策吧?谁知道萧陌竟然就这么大摇大摆地到了霁月山庄呢?
萧陌不露声色地牵着沐云曦走到中间那华衣夫人面前,扫视了一下周围人等,却突然拉着沐云曦跪下,对首座上的华服妇人说道:“季玄青携内子苏氏绾娘拜见大夫人、二姨娘、三姨娘、四姨娘。”
他这一拜,让所有人都惊呆了!
那两位姨娘更是花容失色,一脸震惊!饶是范玉影素来镇定此刻也惊讶万分:他是来和解的么?不,他怎么可能来和解呢?这时候他已经占尽优势又怎么可能会来与他们和解?
萧陌没有等待任何人喊他起来,说完话他就拉着沐云曦站了起来,抬头微笑着望着范玉影。
“大夫人,身体安好?”
范玉影看着萧陌那似笑非笑的样子,脑中浮现出一张与他极为相似的脸,那个女人的脸,那个叫萧雪晴的女人的脸。快十年了,她都快忘了那张脸和那个名字了,可是她又怎么能忘?从她新婚之夜开始,那个名字就如影随形缠了她一生。她的郎主时时刻刻,连梦中都念的是那个女人的名字,他爱的是那个女人,他恨的也是那个女人,他的心中只有那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