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之一？”闻歌倒抽了口冷气。
他知道焦富贵花了大价钱才拜入自己门下，却没有想到居然是六鹤羽门全年十分之一开销那么多。
难怪不能拒绝，这等于是焦富贵一个人养起了十分之一个六鹤羽门，再有气节，也要好好考虑权衡一下。
“死胖子就是个暴发户！”倪洁洁咬着牙道，“他以为有钱就能，就能买到本姑娘么？”
事实是焦富贵买到了。
一番斟酌考虑后，这个光荣而坚决的任务落到了倪洁洁头上。她当然是暴跳如雷，一百个不愿意，但奇怪的是无论父母，还是向来疼爱她的地宁宫主座兆霄溢与代掌门革世初，都大力劝她接受这个安排，在她耳边说了不少焦富贵的好话，什么温良恭俭让，文武双全前途无量，简直就把他夸成了一朵花，甚至连风度翩翩仪表不凡都说出来了。
“仪表不凡到没有骗你。”闻歌一本正经地说，“的确很不凡，只不过不凡的方向不大对。”
“一边去，少打岔。”
但倪洁洁是什么人？几乎算得上莫佘山一霸，拔过驾鹤仙师的胡子尿过革世初的袍子，耳目灵通，一打听就知道完全不是这么回事，焦富贵唯一的优点便是有钱。
今天一见，果然完全不是那么回事，最后一丝侥幸的幻想也破灭了。
“想让我嫁给他？门都没有！逼急了本姑娘就离家出走，反正在山上也待腻了！”倪洁洁又跳了起来，挥舞着拳头表示决心。
“其实我觉得吧，他们可能并不是真要你嫁给他。”闻歌挠挠头。
“哦？”倪洁洁偏头瞧着他。
“你仔细想想，革代掌门为全局着想，要让你嫁给他到也算有情可原，但为人父母，哪个不将子女视为至宝，你老爸老妈又不缺钱，怎么会因为钱就要强行把你给嫁了？而且还是个从来没见过的南疆人。”
闻歌徐徐道来：“而且他们在你耳边说他的好话，也有些奇怪，吹的实在是太过了，非但起不了效果，反而只会令你对他更加反感。他们应该很清楚你的性格吧，娇蛮……我是说极有主见，他们越是这么逼你，你越是会反抗。”
倪洁洁怔了一下，眯着眼睛坐了下来：“有道理，这些家伙的确是有些奇怪。尤其老爸，平时在家里不是养气就是入定，对人家爱理不理的，这几天却每天都找我下棋，絮絮叨叨个没停，烦死了……”
“以我推断。”闻歌小心翼翼地道，“你在长辈哪里的名声应该不是特别好吧。”
“想死啊你！”倪洁洁给了闻歌肩膀一巴掌，“这叫代沟你懂不懂。”
其实不用问也知道，倪洁洁古灵精怪又任性好动，必然是个闯祸精，偏偏又长相甜美讨人喜爱，令人狠不下心来对付。
“我知道了！”倪洁洁击掌，“感情他们是拿我当枪使来着！”
她终于明白了过来。
如何说不，是门艺术。
已经吞下去的道银，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吐出来的，但提亲一事，也是断然不能答应，六鹤羽门的女弟子被去南疆当媳妇，这事要是传了出去，三千年声誉可就毁于一旦，成为天下笑柄。
该怎么办？
当然难不倒老谋深算的主座们，二代弟子显然是不可能，虽然驻颜有术，但年龄最小的也够给焦富贵当娘了，三代弟子里到是有年龄合适的，但那几人是都宁折不弯的刚烈性格，若惹急了，没准直接提剑冲到凌云剑宫将焦富贵给宰了。
四代弟子中当属倪洁洁最为古灵精怪，打出生哪天起，地宁宫便被她折腾的鸡犬不宁，无论真人还是仙师，一见她就头痛，境界虽只是刚入了合一，却是人见人怕的角色。
主座们看中的就是这一点。
既然自己不好拒绝，那么便想办法令对方主动拒绝。想要让倪洁洁看上焦富贵，那自然是门也没有，绝无半丝可能，越是在她耳边说焦富贵的好话，她反而会越反感，接下来便必然会变着法子去刁难折腾，对她在这方面的天赋，主座们信心十足，料定了就算有十个焦富贵也不是她的对手。
只要她想玩，焦富贵的问题不是会不会被她玩死，而是什么时候被她玩死。
当然，不需要她将焦富贵给玩死，只需要她将焦富贵给玩的受不了抗不住捱不过，主动放弃，那便大功告成。
“真是打的如意算盘。”倪洁洁嘀咕，耷拉着眼睛无精打采的，看起来很是失落。
闻歌很同情她，这个真相对一位只有十几岁的小姑娘来说太残酷了点，哪怕她很顽皮。
“不如……”
倪洁洁抬起头，闻歌都准备好安慰她了，却怔住了，她眼睛里一闪一闪的，不是伤心欲绝的泪花，而是跃跃欲试的光芒！
“不如我们来个将计就计！”倪洁洁哪里有半点伤心的样子，甚至是比刚才摇骰子时还更兴趣高涨，“想算计本姑娘？哼！那就给你们点好果子吃。你说，要是我真看上了那死胖子，会怎么样？”
她的眼睛越来越亮，越来越觉得这是个绝妙的好主意：“安啦！我说的是‘要是’，不会真看上他啦！但我要让那些老家伙们都以为我真看上了他，看到时候他们会是什么表情！想到他们急的跳脚的样子，就觉得开心！”
闻歌目瞪口呆地看着她，这才反应过来刚才她耷拉着眼睛不是因为难过，而是在琢磨该怎么抓住这个机会好好折腾一番，这女孩根本就是疯的吧！
“这的确是个好主意。”闻歌弱弱地举手，“但我想问一下，‘我们’是什么意思？”
“当然就是我和你喽。”倪洁洁凑了过来，故作亲热地搭着闻歌的肩，一点也不忌讳男女之嫌，偏生她的动作是如此自然，令人难生半点邪念，“你给我当内应，好不好。”
闻歌哭笑不得：“我为什么要给你当内应，我是凌云剑宫的外门弟子，他可是宫主的大徒弟。”
“因为我可怜嘛，你都知道啦，人人都欺负我，连我爹我娘都伙同外人来骗我，你就忍心看我孤军奋战，对抗那么多坏人？”
闻歌很想说他们哪敢欺负您老人家，不被你玩死就谢天谢地了。
“你要是不帮我，我就告诉爹去，说是你揭穿了他们的把戏，别看那些老家伙平时各个都道骨仙风，恼羞成怒起来可比我还狠哦！”倪洁洁加以威胁。
闻歌叹了口气：“好吧。”
“说定了说定了！”倪洁洁笑眯眯地道，“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楚千。”
“楚千？”倪洁洁重复了一遍，察觉出了端倪来，楚千不就是出千么，不过她不在乎，这世界上还没有什么事情是倪大小姐真正在乎的。
“那就楚千咯。”她满不在乎地冲闻歌伸出玉钩般的小指，“来，拉钩，拉完钩，咱们就是搭档啦，谁也不许反悔。”
倪洁洁一阵风般走了，闻歌回到静心殿外时，焦富贵探头探脑原地转圈已很不耐烦，看见他先瞪圆了眼睛，正要说话，突然又眯了起来，象是发现了骨头的狗般凑过来嗅个没停。
“干什么？”闻歌一把将他推开。
“可以啊，就这么会儿功夫，居然泡到了妞。”焦富贵板着脸道。
“瞎扯，哪有什么妞。”闻歌有些心虚，想来是从倪洁洁身上沾到的，她身上有股很好闻的清香，淡淡的就象朵落在地上却还没有完全枯萎的兰花。该死，这胖子鼻子怎么这么灵？
“无所谓啦。”焦富贵突然咧嘴笑了起来，揽着闻歌肩膀，“人之常情，没什么好害羞的。那个妞是什么人？要不要兄弟帮忙，别的不敢说，礼物我这里有的是，想要随便拿。”
闻歌心想拉倒吧，要我真泡了她，那可就是勾引二嫂，到时候你不砍了我才怪……呃，等一下。“什么兄弟？！”闻歌严正指出，“我是你师傅，你是我徒弟，话可以乱说，伦理不能乱。”
“得了得了，**都出来了。”焦富贵挥挥手，“人前我会给你面子，这里没外人，咱们就是难兄难弟，兄弟我今天小赚了一笔，喝两杯去？”
闻歌说你这可不象是“小”赚了一笔的样子，别把人家逼急了，凡事要留一分余地。焦富贵大感冤枉：“的确只赚了一点，道银都还没回本，羊毛出在羊身上，又不是出在他们身上，合作共赢，我只不过是让他们少赚了一点而已，但终归还是在赚的。”
闻歌拗不过他，被拖去个小酒肆喝了两杯，两杯酒下肚，焦富贵便打开了话匣子，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尽是在吹嘘今晚自己如何神机妙算舌战群商，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回去路上还嘀咕个没完，闻歌对这方面半点兴趣都没有，真想找个塞子将他给塞起来。
眼看入峰索桥便在眼前，苦难日子就要到头，闻歌却停下了脚步。
桥这头的石墩上盘腿坐着个人，剑横膝上，脸色苍白，冷冷地瞧着他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