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那日从多铎的大帐中离开后,对于帐中自己“亲眼”所见的那一幕,她也不是没有起过疑心的。
与多铎接触没几次,但在青青眼里,虽然他性格上还是有些孩子气,可为人倒也光明磊落,做事也很周详细心。若是那日他果真正与达哲有私,必定会让侍卫把守住帐门口,不会让他人随意闯入。
即便事先没有预料,二人是一时情动之下发生的私情,那么经侍卫禀报后,多铎大可随意找个借口让她在帐门口等待片刻,待二人整理好衣裳后再唤她入内,何至于以一副狼狈的样子示人呢。
反倒是达哲,这个她一直认为是毫无城府的小姑娘,如今却让她另眼相看了。尤其是回想起近几日内发生的种种,更是让她不由的心中倒抽一口凉气。
不过,达哲的事情也给她敲响了警钟,她明白,要完成那个自己心中的愿望会很难很难。这不是小孩子玩过家家,这是在古代,一个等级制度森严的社会,在这个社会中人命如草芥,更何况还是在掌握着整个科尔沁草原命运的汗王府?
整个汉王府就是一个复杂的小社会,这里的水很深,达哲还只不过是一个小角色而已。在这里,主子众多,各种势力盘根复杂,一招不慎,则将满盘皆输,甚至还会为此丢了性命。
所以,今后她每走一步,都要小心谨慎步步为营!但是,为了完成心中所愿,她别无选择了。
当然,在这个过程里,她不会主动去伤害任何人,她只是想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努力尝试去完成老天爷交给她的那个“特殊任务”。
而实施这个计划的第一步,便是清退身边的那些不忠之人,所以才有了那天春香和怜儿离开的一幕。既然她们心早已不在自己这边,而且一点蝇头小利就可以把她们打发收买,这样的人留在身边早晚是个祸害,不要也罢。
“格格,大夫,大夫来了。”
一阵气喘吁吁的声音打断了青青的沉思,青青扭头看去,雪茜站在大帐门帘处,一手指着外面,一手捂在胸口处大口的喘着粗气。
“快让大夫进来。”青青心中一块儿石头稍稍落地,赶忙起身说道。
掀开手边的门帘,雪茜对外面喊道:“秦大夫,格格请您进来。”
雪茜声音刚落,一个背着药箱的男子快步走进大帐,此人三十岁左右,瘦高个子,走进大帐后见到青青刚欲行礼,却被青青一把拉了起来:“秦大夫,救命要紧,您快看看,榻上那个人他怎么样了。”
“奴才遵命。”秦大夫微微躬身抱拳,然后大步来到了榻前,目光落在了多铎已经被简单处理伤口上,似乎是愣了一下,但又迅速把目光收回。
“雪茜姑娘,麻烦你倒碗温水过来。”秦大夫并没有回头,他一边说着一边放下了背上的药箱。
“您稍等片刻”,雪茜一边应着一边迅速返身来到方桌前,拿起上面的暖水瓶,倒了一碗水,担心太热,又在更大的碗里倒上一些凉水,把盛满热水碗放在凉水里,并不时拿起扇子扇着。
在这里要提一下,那时候的暖水瓶的构造和今天相似,但材质却不相同,是用琉璃作为瓶胆,水银为裹,宽口、长颈、长腹,瓶口安有开启的瓶盖,还有把手。
不过,在那个年代,暖水瓶在当时可不是一般的日用品,此类的暖水器皿只有在皇宫大院或者是地位极其显贵的王府中才能出现。
与此同时,秦大夫解开了多铎身上缠绕的布条,仔细检查了伤口的情况,然后又转身从药箱中找出一个小镊子,用火燎烧之后,夹取一些药棉处理了一下伤口。紧接着,他又从药箱中取出一个白色药瓶,往伤口上撒了一些粉末,最后用纱布和绷带把伤口包扎完毕。
“水来了。”待秦大夫刚刚包扎好伤口,碗里的热水也已经变温,雪茜赶忙把水端到了榻前。
这时,秦大夫又从药箱最底层取出精致的红色药瓶,拔出药瓶上裹着红绸布的软木塞,顿时房间内一阵清香四溢,他仔细的从瓶中倒出一粒药丸交到雪茜手中,吩咐道:“这颗你先喂他服下,约莫一个时辰后,他自然会醒来,余下的药丸以后每日寅时温水为他送服,每日一粒。”
“嗯,我记住了。”雪茜伸手接过药瓶。
“这药是极罕见难寻的龙血竭,是一种奇药,对收敛止血,软坚散结、生肌敛疮有着显著功效,即便是千金也未必能够得到。我这几颗也是朋友所赠,所以希望你们能够好生使用,若能救活此人,也算是功德一件了。”秦大夫似有些不放心,便又叮嘱了一遍。
听到此言,青青心中一震,为了不让旁人看出破绽,刚刚她是一直隔着几步远远的观望着,而此时此刻,闻听秦大夫一番肺腑之言后,她不禁上前动情的谢道:“我替榻上这位公子,多谢秦大夫相救之恩。”
“格格,这可使不得”,秦大夫赶紧回礼,“格格,此人原本就伤势严重,如果奴才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刀剑之类的利器所伤,如今伤口刚刚结痂却又被撕扯开,由于失血过多,所以导致昏迷,幸好奴才来之前已有人为他做了处理,否则即便奴才来了,也是无计可施的。”
“嗯”,青青楞了一下,旋即问道:“先生祖上可是苏州人士?”
“是的,格格。奴才祖籍苏州,十五年前来到贵地,只因略懂一些医术,承蒙汗王不弃,把我收入帐下。”对于青青的问话,秦大夫似乎并不吃惊,他态度谦恭的作答着。
“先生医术高明,今日先生鼎力相救之恩,日后青儿自当铭记于心,可青儿还有一事相求。”青青边说便冲他做了一个揖。
“哎呀格格,这可使不得”,秦大夫慌忙双膝跪地,又迅速伏身趴在地上,“格格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就是,奴才定当从命。”
“好,那我便说了,只望先生不要把今日之事张扬出去,虽然我们也是好心救得此人,但毕竟男女授受不亲,瓜田李下,难免会有闲言碎语。”
“奴才秦思邈在此立誓,今日所见之事定不与外人道,如若违背此誓,苍天不佑。”
眼前的这位秦大夫眉目清朗,刚才立誓时态度极其严肃认真,而且从他进账起,青青就远远的仔细观察着,此人行事谨慎谦恭,并不似那种出尔反尔之人。
想到这里,青青心中略微松了一口气,她忙上前扶起秦大夫:“先生快快请起,有先生刚才所言,我也便放心了,雪茜,代我送一下先生。”
“是,先生您这边请。”雪茜会意了,她起身把秦大夫送出了帐外。
过了一会儿,雪茜回来了,她把手里的一个精致的布袋交还给了青青。青青掂了掂手中的布袋,若有所思的说道:“莫非他嫌弃这布袋中的银子太少不成?”
穿越过来后,青青就发现小格格在日常饮食、生活用品方面与其他格格贝勒相差无几,只是这钱夹里并没有存多少碎银子,值钱的首饰也没有几件。
一开始她还以为是小格格生性不好打扮,也没有存储的习惯,直到后来她才慢慢了解到,这些都是那几个每月分发例银的人捣的鬼,看她好欺负,故意克扣她这边每月的例银和赏赐。
自从那日打发了春香和怜儿后,她所有的积蓄除了布袋里的这点银子,也所剩无几,说实话她自己都觉得有点少,只是一时再也拿不出更多。
“格格,您多虑了”,见青青误会了,雪茜忙解释道:“是秦大夫不肯收,他压根没去接这个钱袋,只是让奴婢转告您一句话‘奴才今日并未出诊,何来收诊费之说’,便转身离开了。”
“喔?”
青青心中一愣,冰雪如她怎能不明白秦大夫这句话的含义,只是她一时还想不明白,这位陌生的秦大夫为何会对自己如此“关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