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州,冀县。
新任的凉州刺史杨雍到任,立即同意盖勋等人所请,安排州郡兵前往救援护羌校尉夏育。
夏育已经被羌兵部队包围在右扶风畜官有三个月了。冬季由于气候恶劣,作战不便,羌人也仅仅靠围困,暂时并没有太多办法来杀死夏育。
此时,盖勋率官兵前来救援的消息,已经被侦知,羌人大队兵马开始计划阻截盖勋军。
由于天降大雪,道路格外难行,盖勋的许多辎重无法运送,要是其他人会等等再说,但是盖勋考虑到护羌校尉夏育已经被围时间太久,担心他粮草断绝,只好硬着头皮坚持轻装前进。
这一天晨时,刚率军行至狐盘,斥候就发现了意外情况,他们竟然在不知不觉中,什么时候进入了羌人部落的包围圈。
待斥候射出鸣镝,并飞马跑回传讯时,羌人骑兵就已经从三面冲来。
盖勋率领的部队,大多是州郡兵,作战力比朝廷直辖的营军稍微差一些,装备也不是很齐备,遇到大规模骑兵冲击时,一时反应不过来,阵型顿时乱了。
一时间,箭镞如雨,弯刀霍霍,战马奔腾的声音和刀砍入肉的声音交互响起,惨叫声和杀敌声混杂。
盖勋一看,阵型乱了,要糟,赶紧拦住身边想要转身逃跑的州郡兵,大喊道:“你们两脚能跑过羌骑四只脚吗?回身一战,还能拼一个不亏本,转身跑着被杀,就冤枉死了!”
人在极端情况下,不仅失去理智,容易变得茫然和惊惶,也比较容易从众。经过好一番叫喊和劝阻,组织收拢了一百余人。
此时,其他州郡兵已经四散,羌人呼啸着在背后追杀。其中一部羌骑,见这些人居然在如此高强度的冲击下,仍保持没有溃散,甚至开始结阵,首领非常重视,派精锐骑兵紧紧盯着这一百多人。
盖勋左右看了看,料想是要战死在这里了,便指着一棵树,对身边的人讲:“哈哈,看来我今日是要尸横此处了。”
左右皆道:“我等一起尸横此处!”
羌人首领听到笑声和说话声,远远看去,认出了盖勋,大惊失色,上前数步,叫道:“盖长史,我奉韩遂将令来此,负责阻截来救援的汉军,不想竟是误杀了你的部队!”
盖勋冷冷叫道:“当面何人?”
羌人首领惭愧道:“是我啊,句就种部落的头人滇吾啊。”
盖勋叫道:“滇吾,你既然杀我汉卒,还有何话可说?”
滇吾喊道:“盖长史,我滇吾父辈深受你父大恩,我也久慕你的大名,不想与你为敌。但是我们反抗汉庭,是我们全族的决定,不是我能阻止的!现在盖长史没有几个人了,你就投降吧,看在诸天的份上,我保证不会伤害你!”
盖勋哈哈大笑,叫道:“滇吾,这片脚下的汉土,你生于斯,长于斯,我也生于斯,长于斯!我父待你友善,从来不因你是羌人而敌视你,我也一样,从来没有视羌人为敌。我们羌汉两族比邻而居,互为友善。但是,你既然对我挥起了屠刀,就不要指望我低头投降!我们汉儿,也有热血,大丈夫居天下之广居,立天下之正位,行天下之大道,岂会投降?!”
滇吾叫道:“今日围攻你们的,不是只有我一个部落,若你不降,他们就要继续冲杀。羌骑过处,你们将尽数化为齑粉!盖长史,你要三思啊!”
盖勋左右看了一眼,众人已经都知道死期将至,反而沉静下来,再不像刚才一般茫然无措,目光变得坚定而有力。盖勋见状,热血腾腾,仰天喝道:“那就让我们化为齑粉吧!”
说罢一跃而上,众人舞刀紧跟,一百多人向着羌人大军发起冲锋。
滇吾一看,顿时急了,赶紧喊周围的人:“不要杀,不要杀!”
众羌人有的迟疑,有的继续冲杀。
如同一股浪花拍打在结实的海岸岩石上一般,盖勋率左右与羌人绞杀在一起,由于人数太少,没有坚持多久,就死伤惨重。浪花如血,激荡一下,就消失了。
盖勋身上已经三处创伤,鲜血汩汩外流,倒地不起。
羌人见局势已经控制,持刀逼住左右汉卒,准备上前杀掉盖勋。滇吾此时跑到最前面,抽出刀来,挡在前面,哭喊道:“不要杀啊,盖长史是位贤者,杀他是要遭天谴啊!”
盖勋头发有些乱,汗水浸湿了后背,仰头大骂:“你这个死反贼,懂得什么天道?速来杀我!”
众羌人见他豪勇,心里也钦佩,听闻滇吾哭喊,只好放过。滇吾下马,哭着对盖勋道:“羌人也不是猪狗之辈,也懂得恩仇。请骑我马,返回去吧。”
盖勋见自己带领的州郡兵,在这里的,已经死伤殆尽,那些逃卒,则在四周山野间,不是喂野兽,就是冻饿而死。这次出击,本是救援护羌校尉夏育的部队,却把自己給陷在这里了。全军覆没,还有什么脸面回去?
盖勋只摇头,坚持不上马,道:“杀就杀吧,哪里那么多事!”
滇吾无奈,只好令自己部落的羌人上前抬着他上马,另外安排一小队骑兵,护送他回汉阳郡。
***********************************************
张飞率五千前军正在搜索前进。
他的五千人马,由于是大军先导,需要逢山开路,遇水搭桥,所以把斥候撒开很远。
今日午时,斥候突然抓了几个逃路的汉卒。经过初步判断,是今日晨时在附近某处发生了一场战斗,汉军由于是步卒,被羌人打败了。
张飞得知败军首领是盖勋,禁不住吃了一惊。
袁滂先生曾经为他指点过西北人物,这盖勋就是当地杰出的士人。张飞现在得知盖勋作战失败,就迅速调整进军路线,先寻机攻打羌人这支偏师。
全军从洛阳出发,走了上千里,在路上艰苦跋涉那么多日子,就是冲着军功来的,此时听闻羌人就在附近,顿时警惕,行军步调立即齐整,大军严肃起来。
张飞近来,已经把袁滂教的很多兵书都看了,与真正的军队行军操练相对照,感悟很深。
这将是自己初战,能不能获得朝廷认可,能不能扬名立万,全在此一战。本来,依照自己的资历,是不够单独率领一军的,全靠自己是皇子的亲随身份,加上袁公着意栽培,才能勉强暂时统领前军。若是此战失利,则再无面目见皇子和袁公了。
想到这当中的机遇与危险,张飞更加谨慎小心。把部队分作左中右三股,在三股部队前面,还有一支警戒部队独立前行,由杨濮这个军司马率领。
杨濮是皇子协熟悉的人,自然亲近皇子协身边的人,对张飞领军不排斥,能够积极配合行动,也能坚决服从指挥,因此,也使张飞对他印象很好。弘农杨氏,本就是英才辈出的世家豪门。
不过多久,斥候再次飞马来报,说前面伏击了一队羌骑,救下了一个人,身上有伤,看衣着是汉人官员。
张飞闻言一振,莫非就是盖元固?立即传令,让前面赶紧把人送到中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