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
漠北城西北处,一间紧闭着铺门的药铺之中,不断响着一阵沉闷的撞击声,交杂着几声老人沙哑的喊声,透过门板传到大街之上,惹得街上行人频频侧目,但看着药铺门口凶神恶煞的两个青衫壮汉,却又立时收回了目光,恍若未闻,低头便加快步伐离开了此地。
药铺里,肥胖的林管事站在常刀的身后,额上冷汗不断,颤声道:“常……常堂主,那小子便是在这里打杂的,这老头一定知道他在哪儿,我……我能不能先走了?”
常三坐在一张木椅上,阴沉着脸,对林管事的话恍若未闻,眼神中毫无感情波动,如寒冰一般看着地上的老人。
地上的老人正是王伯,只见此时正有三个魁梧大汉,将他围在中央,粗壮有力的拳头,坚实无比的鞋底,如雨点般落在他的脸上,身上,发出一阵好似回声的空洞闷响,殷红的鲜血,洒落一地,有的血迹甚至因为时间太久,已经干涸。
“常堂主,您就放过我吧!”林管事见常刀面如冰霜,毫无反应,顿时吓得哭了出来,膝盖一软,直接便跪到了地上,磕头如捣蒜:“常堂主!常三他的死真不关我的事啊!您大人有大量,放了我吧!”
“关不关你的事,我自有计较,”常刀冷冷地斜了林管事一眼,难掩厌恶之色,若不是顾忌陈家的面子,他恨不得立时便宰了这头肥猪。
回过头来,常刀对着场中的三个大汉道:“行了,先退到一旁吧。”
三个大汉收拳转身,侧立一旁,健壮的胸膛却是不住起伏,鼻孔一张一缩,喘着粗气,打了这么久,便是他们也有些累了。
遍布血迹的地上,王伯倒在血泊之中,气若游丝,满头的白发被血水染红,身子不住地抽搐着,骨瘦嶙峋的面容,早已是青肿不堪,多处脸骨朝里凹陷,瞧不出本来面目,眉角处破开了一道狰狞的大口子,直至脸颊,森然见骨。
常刀缓缓站起身来,走至王伯身前,蹲下身来,冷冷道:“老头,那小子与你非亲非故,他的死活与你何干?老实点告诉我他家在哪儿,我就放你一马。”
王伯艰难地微微仰起头,看着常刀满是煞气的脸,嘴角轻扯,却是依然说不出话来,只能轻轻地吐出三个字:“你……做梦……”
“哼!”常刀冷哼一声,沉声道:“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
“老头……本来就……活不了……多久……”王伯话语模糊,嘴唇颤动,好似在微笑:“就算……我死……也不能……让你……找到陆涛……”
“吱呀”一声,紧闭的铺门被人打开了,一名青衫男子闪身进入药铺内,正是先前从慕容府门前离去的男子。
“堂主,找到了!”青衫男子对着常刀行了一礼,恭敬道:“属下看见那小子进了慕容府!”
“慕容府?”常刀眼中闪过一丝凝重之色,慕容府势力庞大,即便他是青狼帮堂主,也惹不起这样的大家族,当即吩咐道:“很好!你现在马上回去请帮主前去慕容府,我带着弟兄们先过去!”
“是!”青衫男子应了一声,不敢怠慢,立即转身离开了。
“老头,看来你是保不住那小子了……”常刀冷笑一声,转而看向王伯,却发现王伯面带一丝微笑,却是再也不动了。
他已经死了。
“没用的老东西!”常刀发泄般地吼了一句,他本想以王伯作为要挟,逼得陆涛现身,而今王伯却是受不住拳脚,已然死去,顿时怒火大作,起身大步朝门外走去,头也不回地命令道:“将这老东西的头砍下来带走!”
“嗤!”
一声刀锋切肉断骨的脆响,一道鲜红的血箭,猛地激射在半空之中,如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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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府中,陆涛在程管家的带领下,扶着陆娘来到了东南角的一处厢房之中。
厢房不大,却很是清净优雅,一张铺着锦缎棉被的大床,黑檀木床柱上雕着各式花纹,精巧细致,西南角的窗边,放着几盆清香兰花,芬芳弥漫着整个房间,令人心神安宁,程管家还细心地挑了两位能说会道的秀丽丫鬟,陪着陆娘聊天解闷。
看着程管家精心安排的一切,陆涛终是放下心来,心中又对程管家一阵叹服:“不愧是大户人家的管家,做事就是细心周到。”
安顿好陆娘之后,陆涛便在程管家的带领下,前往那位病重的慕容大小姐的闺房。
“程管家,请问慕容小姐所患病症是何情况?”
对于令诸多名医束手无策的怪病,陆涛心中也并无十足把握,毕竟前世他只是个学生,从未给人看过病,为了多些判断病症的时间,走到途中之时,陆涛便向程管家询问起了慕容大小姐的病状。
程管家眉头微皱,仔细思量一阵,道:“小姐患病之后,终日头晕乏力,虚汗不止,每日咳嗽,有时竟是咳出血来,状似风寒,却又不是风寒,难倒了无数名医。”
陆涛点点头,并未说话,心中已然有了些眉目,不由得松了一口气,程管家如此待他,若是治不好慕容大小姐,他着实有些无法自处。
走了一阵,二人便来到一座二层精致小阁楼前,红柱青瓦,风格清新,然而还未走近,陆涛便闻到了一股刺鼻的药味。
阁楼中仆人丫鬟众多,皆以纱巾遮面,掩住口鼻,端着各式脸盆,药罐,补品食盅来往进出,显得异常忙碌。
陆涛停住脚步,疑惑道:“程管家,慕容小姐的病症是否极易传染给他人?”
“确实如此,”程管家微微皱眉,叹道:“不瞒你说,便是前来探访的名医,也有几人被小姐传染了怪病,是以现在也无人敢来替小姐治病了。”
陆涛点点头,推开一名丫鬟送上前来的纱巾,也不多说,快步便朝阁楼中走去。
上了二楼,只见铺着红布地毯的地板中央,摆放着一个精致鼎脚香炉,冒着袅袅轻烟,散发着阵阵清香,使得房间之中并无那股难闻的药材味,两名安静的丫鬟正合手恭候在红木床边,等候差遣,而床榻边上,却坐着一个身着锦衣华服的中年男子。
程管家领着陆涛走至床边,恭敬道:“家主,我将陆小哥儿请来了。”
中年男子身材修长,脸色如玉,眼神温润清亮,宛若彬彬有礼的儒雅书生,两撇修剪整齐的小胡子,平添几分俊气。
中年男子目光流转,看向陆涛,四目相视,却是令陆涛心神一震,双眼一阵刺痛,男子清亮的眼神恍如烈日,令他不能直视。
“此人好生强大!”陆涛心中一惊,暗自思忖道:“不愧为天元境高手!”
中年男子正是慕容府现今家主,慕容泰。
在漠北城中,慕容泰绝对算得上是传奇人物,孤身闯荡江湖,凭借一身本领与过人胆识,一手创立了慕容府,并在七年之内,便使慕容府跻身为漠北城三大顶尖势力之一,其人不仅经商头脑超绝非凡,本身更是一名天元境的武道高手,在漠北城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陆涛心神激荡,心中叹服:“表面沉静儒雅,却内藏威猛锋芒,果然是一代英雄!”
慕容泰缓缓起身,微笑抱拳道:“鄙人慕容泰,多谢陆小哥儿前来为小女治病。”
“慕容家主客气了,贵府待我母子二人极好,这不过是我应当做的,”陆涛抱拳还礼,不卑不亢道:“只是我才疏学浅,怕是帮不了什么忙,还望慕容家主莫要见怪。”
“呵呵,陆小哥儿尽管放心,”慕容泰眼中闪过一丝怅然,面上却是温和笑着:“若是治不好,那便是小女的命数,我慕容府绝不会怪罪陆小哥儿,更不会将陆小哥儿赶出去的,你尽管放心施为,请。”
慕容泰侧身一旁,替陆涛让出身位,做了个请的手势。
陆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平定心神,走至床榻边上,看向正躺在床上的女子。
这一看,陆涛却是呆住了。
只见粉色的棉被下,一个如粉雕玉砌般的女孩,正睁着大眼睛,有些好奇地打量着自己。
女孩的眼睛很大,眼波如水,彷如隔空透进了陆涛的心中,微微荡漾,小巧的琼鼻光滑直挺,鲜红晶莹的嘴唇微微张合,便如那诱人的樱桃,在陆涛眼前跳动。
过了许久,陆涛才回过神来,却是立时在心里惊呼道:“好美!”
只是看了许久,陆涛终是发觉了女孩的不对劲,满脸大汗,脸色泛红,呼吸仿若极为艰难,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重的喘息声,仿若有物体堵在她的喉咙中一样。
躺在床上的女孩,正是慕容泰的亲生女儿,今年十二岁的慕容晴雪。
慕容晴雪好奇地睁着大眼睛,看着眼前这个呆呆的男孩子,问道:“你也是大夫吗?”
“算是半个大夫吧!”陆涛微笑点头,在床榻边坐下,伸手抓起慕容晴雪的手腕,瞧见她的手指如葱管般晶莹修长,心中又是一阵惊叹,却是不动声色,轻轻地将三根手指搭在慕容晴雪的脉门上,开始诊断。
慕容晴雪依旧是好奇地看着陆涛,见他聚精会神,紧闭双目,仿佛在想着什么一般,当即也不说话,只是在心里有些奇怪:大夫也能用半个来算的吗?
房间之中顿时寂静下来,甚至可以听到慕容晴雪那沉重的呼吸声。
“陆小哥儿,怎么样?”长时间的寂静下,程管家终是按捺不住心中关切之情,略有焦急地小声问道:“可否诊断出什么来吗?”
陆涛睁开眼睛,将慕容晴雪的手塞回被子中放好,冲着慕容晴雪微笑一下,便起身对着慕容泰二人抱拳道:“不负二位所托,慕容小姐的病,我有把握治愈。”
慕容泰神色微变,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却是有些疑惑道:“陆小哥儿此言当真?”
陆涛微微一笑,道:“慕容家主尽管放心,我绝不是在撒谎逞强,若有虚言,甘受慕容家主处置。”
慕容泰见陆涛信誓旦旦,心中便也放心几分,道:“鄙人绝不是在怀疑陆小哥儿的品行,只是事关小女性命,鄙人不得不慎重,还请陆小哥儿见谅。”
“慕容家主言重了,您喊我陆涛便是了,老是小哥儿小哥儿的,我听着有些别扭,”陆涛微笑摆手,转头看向了程管家:“程管家,府中可有介绍药性一类的医书?”
“医书?”程管家微皱眉头,不明白陆涛要医书做什么,却是立即道:“我慕容府有专门的药房,里面不止有诸多医书,还有各类药材,不知陆小哥儿要医书有何用?”
陆涛思索一阵,又是脸不红心不跳地扯起了谎:“慕容小姐的病,我曾在一部古书中见到过,只是时间太久,有些药名我记不得了,得好好查查。”
程管家大喜,急道:“这真是太好了!陆小哥儿,那病是什么名字?我这便让人去查!”
“不不不,我也记不得那名字了,只记得药性,你还是带我去那药房就好了,”陆涛连忙推辞着,心中却是苦笑连连:“我告诉你那叫‘肺结核’,你能查得到就奇怪了。”
慕容晴雪所患的病,正是肺结核,在这个医学水平低下的世界中无药可救,但在陆涛眼里,虽然有些棘手,但要治愈也不难,药方也还记得几个,只是药名上两个世界还是有些差异,是以他得找本医书,好好研究一番。
“冬梅!”程管家转过身去,对着一个丫鬟吩咐道:“你立即带着陆公子前去药房,不得怠慢!”
“是!”冬梅屈膝行礼后,便走至陆涛身前,道:“陆公子,请跟随奴婢前来。”
陆涛跟慕容泰二人拜别一声,便随着冬梅走出了阁楼。
“小小年纪,却有如此气度本事,真是不简单,”阁楼中,慕容泰慢慢踱步至窗边,看着陆涛远去的身影,若有所思,沉声道:“可查清他的身世来历了?”
他身后的程管家一愣,随即便将调查到的结果汇报了一遍。
“噢?竟是秦老将军的外孙?”慕容泰微微一怔,随即轻笑道:“想不到他还有此身份,如此说来,倒也算是可信之人。”
程管家犹豫片刻,面有愧疚之色,却是弯腰行了一礼:“家主,陆小哥儿生性仗义,为人正直,又冒险为小姐治病,我们却暗中调查他,是否有些不妥?”
“事关雪儿性命,我不得不小心一些,”慕容泰面色凝重,走至程管家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便算是我们欠他一个大人情。”
程管家正欲说话,却有一个年轻仆人,慌乱地跑上二层楼来,一脸惊慌失措地喘着粗气,一时说不出话来。
程管家见状,皱眉道:“方达,你如此慌张作甚?若惊扰了大小姐,看我怎么收拾你!”
“不,不是,”方达努力平复呼吸,惶恐地跪倒在地:“老爷!程管家!青狼帮帮主李鸿飞带着一大群帮众,将我们慕容府团团围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