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陌风走后,穆倾心立刻就从一个激昂的斗士,变成了一个吃了败仗的小卒,萎靡不振起来。
其实他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既然太后已经拒绝了她,她便决没有可能再对她提出什么要求,她这个人就是这样的,坚信生命只有一次,机会,也只有一次。她不是那种喜欢苦苦哀求或是死缠烂打的人,她的尊严和骄傲不允许她做出那样的事来!
但是,即使逃得了这一时,又怎么避得开下一刻呢?
终究,是要和他有一场对决的,虽然,明知道自己的胜算渺小……
太后见她如此,颇为惋惜地叹了口气:“唉……一直都想见见你,可你一直不愿意进宫来,今日好不容易见到,却没想到会是这种境况!”
“如果我早知道太后人这么好,早就来见您了!”穆倾心勉强笑了笑,同时心下有些好奇:“不过……太后为什么想见我?”
以前一直听叶清涵提起太后要见她,总以为那是她对母亲说的客套话,但是现在看来,这太后对自己的兴趣还真是不小,却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太后眼神中露出母性的光芒,款款而谈,道:“哀家与清涵相识近二十年,时常听她提起你,你娘的欢喜忧愁,大多你而起!众多孩子当中,她最不放心的是你,最心疼的,也是你!”
“我娘……她确实很疼我……”想到从今以后想见母亲一面都难,穆倾心难过得要命,怎么都不能接受,早上见她的时候还是在她面前撒娇的女儿,下次再见到,就要承受她的大礼,穆正的两跪已经让她想死了,如果叶清涵再来,她真的就不用活了……
“你娘每次进宫来看哀家,都会说起你的奇文趣事,给这冷清的**增添一抹乐趣!哀家就想,要是能常常见到这样的妙人就好了,后来听你娘说,你过惯了无拘无束的日子,不愿受宫规的约束来见哀家,哀家便打消了这个念头!”那太后说着,露出了一个落寞的笑容。
穆倾心越听越想哭,以至于嗓音都变得有些哽咽,“我不是什么妙人,充其量也就是一个泼皮无赖,野猴子而已!”
“近两年哀家也听了些有关你的传言,可是据你娘说,你做事往往都有自己的道理,说话做事都有迹可循……”顿了顿,她蹙眉,一脸严肃地问道:“哀家问你,你故意做出凶恶的假象,可是为了逼退那些上门求亲的人?”
“这也是我娘告诉您的?”穆倾心只能想到这一种可能,不然她认识自己还不到半个小时,怎么就看出自己当年的用意了呢?
“你娘虽然没这么说,但是却一直为你的终身大事担忧!原本,三年前哀家就有意让你见见皇上,后来听你娘那么一说,便没有提起此事……”
“难得您这么体谅我!”
“怎么能不体谅!?”太后苦笑道:“毕竟哀家也曾向往过海阔天空的日子,正所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哀家在这宫里待得够久了,不想再让无意于此的人受困于此!但是,体谅归体谅!作为一个母亲,哀家又私心里希望,能有一个像你这样的女子来陪伴皇上……若不是发生了卓侍郎之子的事,说不定,哀家早就做主让你进宫了!”
原来没让她进宫是因为她的名声不好,穆倾心皱眉,却是能理解她的私心,笑道:“这都要怪我娘,她先前把我说得太好了!”
“你娘并非只说起你的好,她常常说你欺负几个兄长,又爱和穆相顶嘴……可就是因为这样,哀家才想到要让你进宫来陪皇上——皇上生性淡漠,就需要有个人在身边排忧解闷,让他开怀!甚至,哀家希望你拿出顶撞穆相的那股劲来顶撞皇上,这样的话,他才不会如此孤独!”
感情是想让她给轩辕陌风解闷儿呢?把她当什么了?还有,谁说她儿子只是生性淡漠而已啊,那根本是冷酷无情好吧?
“听太后说完这些话,觉得您完全不像是在宫里生活了半辈子的人!”她的身上,竟是有一种闲云野鹤的味道,从进来的时候她就感觉到了,这感觉让穆倾心惊奇不已——这样一个女人,到底是怎么在美女如云,危机环伺的深宫中打出一片天地,将自己的儿子扶上帝位的?难道说,她靠的是美貌?还是说,她的淡泊只是一种表象?
“正是因为哀家在宫里生活了半辈子,见惯了勾心斗角和世事浮沉,才心疼自己的子女生错在了帝王家,倘若皇帝不是皇帝,你们之间,或许不会那样剑拔弩张!不过……你是第一个让皇上动怒却又无可奈何的人,看来,哀家没有料错,你与皇帝,确实是绝配!只是迟了这么多年……”说着,她不无感叹地道:“没想到,你们还是遇到了……”
“我和您儿子是绝配——绝对不相配!还有,我们不是遇到,是我倒霉被他选到!”穆倾心也顾不得这样说是不是会让她生气了,她心里有气,不吐不快。
这太后从头到尾说的话完全是在传递一个信息,那就是:她和轩辕陌风的相遇是必然,是命运的安排!换句话说,那就是在劝她认命!
靠!她还没在她身上下工夫呢,她居然先给她下起了套!
真不愧是在阴谋堆中一路摸爬滚打杀将过来的最后胜利者,轩辕陌风这老妈,还真不是省油的灯!
她差点就被她忽悠趴下了,嗯,谨记谨记,现在她处于极度危险的境地,除了文月,基本上谁都不能相信!
听到她丝毫不掩饰嫌弃的话,那太后却是笑了,“你这脾气也不知道随了谁,穆相刚正不阿,你娘又温婉贤惠,怎么生出你这样一个机灵鬼?”
穆倾心瘪嘴,不置可否。
她性格要是像穆正或者叶清涵那就怪了,血缘上她虽然是他们的女儿,但是她的灵魂和思想却来自于二十一世纪,在跨越两个时空的纠结和磨合中,她形成了这样天怒人怨的性格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喜欢就忍,不喜欢就滚——这是她长挂在嘴边的话!
那太后又叹了口气,语气婉转慈悲:“说起来,皇上也不像先帝,更不像哀家,或许,是因为他常年生长在宫外的缘故吧!”
穆倾心一脸谨慎地由着她给自己下饵,却是怎么也不上钩!
当她傻呀?说轩辕陌风和她一样不像爹也不像妈,不就是为了引起她的共鸣吗?还有最后那句话,更是为了引她好奇发问才说的,她才不上那个当呢?轩辕陌风为啥长在宫外头关她屁事?
虽然,她有那么一丢丢的好奇。
似是感佩她居然这么沉得住气,那太后眼神怪异地看了她一眼,但还是满面慈爱,眉头深锁地道:“唉……他这些年在外头吃了不少苦头,身边可信之人又少,刚一回到宫中便要接替先帝爷管理朝政,个中辛酸,外人又怎能体谅得到呢?”
穆倾心仍是不搭理她,估摸着她再硬撑着说上两句就说不下去了……要是轩辕陌风没有让她变得辛酸,她还有可能会试着了解他的辛酸,但是她现在都自顾不暇了,哪儿还有闲情逸致去管别人的辛酸?
轩辕陌风的老妈以为她是那种毫无原则,空有一身莫名其妙的自我牺牲精神,善良得令人发指的滥好人,那就大错特错了,她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冷血动物,并且,以此为荣!
果然,见她死活不肯搭腔,某腹黑太后果断地转移了阵地和话题,握着她的手笑容满面的问道:“皇后啊,你可想知道,哀家是怎么进宫,又一路走到今日的?”
真是厉害呀!居然能忍她到现在,看来这太后,为了儿子真是什么都做得出来了。
穆倾心虽然对她的事兴趣不大,但是心里也清楚,要是这次再拂了她的面子,自己的日子也会很不好过,遂,她露出一派天真无邪的笑容,朗声回答:“我不是皇后,但是我想!”
太后轻笑摇头,沉吟了片刻,缓缓的道:“最初哀家也不想进宫,但是没有办法,父命难为皇命更难为,你可知道,哀家最初进宫之时,只是一个六品才人!?”
穆倾心一脸茫然地摇着头,心里却一点也不茫然。她说她当初也不想进宫她相信,但是她的不想,绝对没有自己的不想来得强烈,她的陈述,也只能激起她的逆反心境,而不会让她觉得找到了知音!
“那个时候,哀家最羡慕的便是嫔级以上的妃子,因为她们能传召自己的娘家人进宫,而哀家,却只能买通外出办差的宫女太监给家里传信!有的时候,还要忍气吞声地看她们的脸色……”说着,她停了下来,似是回到了那段不堪的过往,脸上一片哀愁。
穆倾心紧了紧她的手,她相信她说的是实话,但是,她话里却也在传达着另外两个信息:第一,她一进宫就是皇后,不必受她当初受过的苦便可以母仪天下;第二,虽然进宫了,但是因为她的品级高,传召家人进宫团聚也不是问题!
好有城府的女人!
好在,她也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