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虽有心想问，但是文月还是聪明地按捺下了好奇。
想来，小姐不会平白无故找林升，大抵是为了日间的许诺……又或者，还有什么别的事要让他去办……
小心翼翼地偷瞄了眼上座之人，虽然跟了她这么些年，但是她内心深处所思所想，仍非自己所能揣度，文月甚至在想，是否自己疑心生暗鬼，长期以来，将她放到了一个无人能企及的高处？
她终究，不过是一个不到十五岁的少女而已，即便她再强横，又如何能强得过命运？即便她再聪明，又岂能匹敌他人的百般算计？
倘若到了那一天，当她发现这一切都是一场阴谋，身边竟无一个可信之人，她今日的重情重义，怕是会成为日后的致命伤……
一回到凤临宫，文月便唤了领头太监带她去找林升。
穆倾心命人拿了身常服，换下了刺眼暗红色的凤袍。
虽说是常服，但是皇后的衣服，有岂会平常？
描金绣凤自是不在话下，从里到外所有套件，都是上品丝绸所做，这种面料，莫说是普通人家，就连她穆相府，用了亦属僭越。
坐在巨大的雕花铜镜跟前，满脸茫然地看着镜中的女子，这还是她吗？
平日里满脸的意气风发哪里去了？
为何会是这样一副愁容，她不喜欢……
更是讨厌那额边的金色麦穗形图案，穆倾心突然目光炯炯地看着镜中人额际的图腾，若不是因为这个鬼东西，她不会身陷囹圄，更不会让父母家人为自己担心。
想起母亲看到自己身穿残破的凤袍时，那惊骇万分却又极力隐忍的表情，她就心疼得想死！
越看越火大，突然，穆倾心眼神一凝，毫不犹豫地抬手去撕那图腾——她从未做过这么疯狂的，类似于自残的事！然而，指甲抓在脸上丝毫感觉不到痛楚，甚至连一个指甲印都不曾留下。
任凭她再怎么用力，手指都像是抓在一团棉花上一样，无法着力。
即便拼尽全力，她从镜子里看去，都只见到一个满脸狰狞，满目不甘的女孩子，正歪着身子捂着自己的额角，指尖落处，竟不曾有丝毫塌陷！
居然，伤不了它分毫？她该觉得神奇，还是恐惧？
无力地垂下手，穆倾心对着镜子露出一抹自嘲的笑容，眼里，净是讽刺和绝望。
她不信命，但是对于未知的事物，却有着一种与生俱来的敬畏。
这图腾莫名其妙生于瞬间，又诡异地有自保能力，还能保护她不收人攻击，偏偏又无法防备那轩辕陌风？
这一切，已不是科学和逻辑所能解释的，唯一的解释就是，她见鬼了！
正想去找轩辕陌风问个清楚，文月便带着人进来了。
“奴才叩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林升一见她背影便叩首道。
穆倾心没有防备，冷不防被他吓了一跳，从镜子里见他犹自跪着，拢了拢眉心道：“起来吧！”
“谢皇后娘娘！”
林升谢了恩，站起身来垂首而立，态度无任卑微。
迟早有一天，她要将那皇后的头衔从自己身上摘除，但是，眼下无谓去为难这些无关紧要的人！
穆倾心仍是面对着铜镜，将背挺得笔直，头也不回地问道：“你可知道，我找你来，所为何事？”
“奴才愚钝，还请皇后娘娘示下！”林升将头垂得更低了，她是穆家大小姐时她惹不起，现在成了皇后，自然更惹不起。
虽心里猜想着她可能是为了先前的许诺，但是借他十个胆子也不敢说出来，若是让她觉得自己刻意提醒，岂不是要命？
明知他装傻充愣，穆倾心却也不拆穿，只淡淡然问道：“我先前不是答应过你，不论霜字号帐篷里的谁当了皇后，都让你当后、宫主管的吗？”
“皇后娘娘好记性！”
还真是夸张，记得半天前发生的事就是好记性了么？
穆倾心不耐烦地道：“虽然我不认为自己是，但既然你们都叫我做皇后，我想，我该兑现我的承诺才是！”
林升做了个辑，谦卑地道：“奴才谢皇后娘娘将此等小事放在心上，不过奴才在宫中地位尚浅，怕是无法胜任后、宫主管一职，未免他日触怒凤颜，还请皇后娘娘另择贤能！”
“废话少说!”见他假惺惺的装模作样，穆倾心有些生厌，懒得再跟他啰嗦，冷声问道：“我只问你一句话！倘若你成了这凤临宫的主管，你的主子是谁？”
林升怔愣了片刻，颔首，毫不含糊地应道：“自然是皇后娘娘！”
“很好！”穆倾心唇边浮现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半晌，从镜子里凝视着他，一字一顿地问道：“那轩辕陌风呢？”
赫然抬起头来，见她仍旧坐在那里，岿然不动，林升满脸的不可思议，似乎不相信自己刚刚听到了那样的话！
但是，他确实是听见了！
下意识地想从镜中捕捉她的眼神，却无端地不敢与她对视，又急忙低下了头，眼角余光瞥见她唇边的那抹冷笑，让他心悸的同时又有些跃跃欲试，若是跟了她这样的人，日后在这宫中，只怕就能像太监总管十一那般威风了吧？
只是这风险……
林升犹豫了，这是他在宫中行走这么多年，犹豫得最久的一次，他深知自己犹豫的时间越久，便越难取信于穆倾心，但是事关重大，他不经过深思熟虑，不行！
穆倾心笑了，对着镜中垂首而立的林升，笑得格外灿烂。
刚刚他惊慌抬头，虽只有一眼，但是足以让她看到他的野心。
有野心就好，这样的人，只要自己能给他想要的，便会一直效忠自己。
而她十分确信，她能给林升的，比这世上所有人都多！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文月立于一旁，始终都是眉头深锁的样子。
她万万没有想到，她那不一般的主子，打的竟是此种主意，初初进宫，便在皇帝的眼皮底下收买人心？
未免，太胆大妄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