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过三巡,众人多少有些醉意,穆倾心愈发得不耐烦,就连大殿中间精致风雅的歌舞都无法再供她打发时间了,比二十一世纪的派对还无聊,她真是一秒都呆不下去了……
刚起身要走,手腕被轩辕陌风拉住,穆倾心瞪他一眼,却被他摇晃着身形拎了起来:“朕有些累了,与皇后先行离开,诸位使臣和爱卿定要尽兴而回!”说完满饮了一杯,众人忙手忙脚乱地起身相送,穆倾心斜眼看着他装醉的样子,撇了撇嘴任他拉着自己往外走,路过父兄那一桌的时候,见他们都神色各异地偷瞄着她,脸上表情甚是精彩,尤其四哥穆崇礼,最过分,根本是在朝她挤眉弄眼,穆倾心怒瞪了回去,转身潇洒地走了。
夜已经深了,但整个皇宫却亮如白昼,不仅灯悬万盏,更是烛光四溢,衬着满天繁星,浪漫不可方物。
出了玉馔殿的大门,看着眼前景象,穆倾心一脸讶然地看着轩辕陌风,他做到了!他真的做到了!
“遍地红烛!”轩辕陌风脸上挂着淡笑,却没有半点居功自傲的神色,只是满脸的理所当然,穆倾心皱眉,与他并肩而行,两人无话,一路走向寝宫方向,等到了通往后、宫必经的九曲桥上,穆倾心受不了这般沉默,随口问道:“皇宫之中不是不允许有明火的吗?”
这么多蜡烛,太不安全了!
轩辕陌风微征,须臾,拉了她的手凑向栏杆上的蜡烛,穆倾心缩了缩手,见他一脸的泰然,终是把心一横凑了上去,不烫?耳边传来他的解释:“这些,只不过是幻想而已,并非真的蜡烛!”
一种被欺骗的感觉打心底升起,蔓延到心口五官,全身上下说不出的酸楚,穆倾心眼一沉,用力甩开他的手,沉声道:“答应我的事,只要尽力便好,即使做不到也别骗我,这幻术,请你以后不要再用在我身上!”
说完,转身拂袖而去,轩辕陌风愣在原地良久,眼中闪过不甘且愤怒的神色,渐渐转为平和,最后甚至轻声叹了口气!
感觉到他身上的戾气全消,十一这才上前,斗胆问道:“皇上,您这是……”
轩辕陌风抬手:“罢了,朕无愧便是!”
十一颔首,越来越不懂这两人,说翻脸就翻脸,前一刻不是还好好的吗?
还有这蜡烛,分明是实实在在的蜡烛,皇上,为什么要骗皇后呢?搞不懂……
穆倾心往前走了一段,随手拉了个太监给自己带路,等到了凤临宫,林升和几个贴身伺候的宫女显然是大吃一惊,林升吩咐了人上前伺候,自己又跑到宫门口探了会儿头,片刻后跑回来问:“娘娘,皇上可是稍后过来?”
“应该不会!”穆倾心坐在梳妆台前,任由几个大宫女帮自己卸妆,想了想,又吩咐道:“要是他来了,你就跟他说我已经歇下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啊?”林升瞪大了眼睛看着她,嘴角好一阵抽筋,半晌,认命般应道:“知道了娘娘!”说完便硬着头皮去门口守着了。
穆倾心洗漱完毕,吩咐丫鬟们灭了烛火下去休息,却意外地遭到了拒绝。
领头的芸香匍匐在地上劝道:“娘娘,这龙凤喜烛灭不得,老人家说,要等红烛自己燃尽,这婚姻才能圆满呢!”
“灭不得便灭不得了,起来说话!”
“是!”
芸香起身,恭顺地退到了一边。穆倾心下意识走向供桌的方向,整个供桌被装点得庄严而喜庆,最吸引眼球的莫过于那两盏赤金烛台和烛台上龙凤合鸣的红烛,再然后,便是供奉在中间的龙凤呈祥锦盒,如果她没认错的话,这是装着她和轩辕陌风头发的盒子……
结发,结发……
脑海中闪过擦身而过时四哥揶揄的神情,难怪彼时父兄们的表情会那般怪异,想必在他们看来,今日会是她由一个少女蜕变成女人的重要日子吧?
只可惜,她从来不曾这样想过,即便,她和他,是结发夫妻!
这确实是一个结,但却不是旁人以为的永结同心的结,而是局中人都知道的根株结盘的结……又或者,是万劫不复的劫……
伸手去拿那个盒子,却又被芸香拦下:“娘娘,这盒子是要受满三日香火的,要由娘娘身边最贴心的人诚心敬禀,以告慰上天,皇上已经和娘娘结发。在斋戒沐浴,更衣焚香之前是不能碰的!”
“这么夸张?”穆倾心忍不住皱眉,环视一周后无奈地问道:“还有什么是不能碰的,你一次都告诉我吧!”
不过是随口的一句话,却让人听出了怒意,芸香惶惶不安的一跪:“奴婢知错,请娘娘息怒!”
她这样,让穆倾心再没有了跟她交流的欲望,随口打发了她两句便长吁短叹地滚到了床上。
芸香连忙起身,动作利落地帮她放下幔帐,又说自己就在外间,让她有什么事就吩咐,这才蹑手蹑脚地退了出去。
每当这个时候,她就特别想念她的文月,想来,供奉结发盒子应该是由她来上香的,这是这样一来,她不是要吃好几天斋?
带着对文月的一丁点儿愧疚,穆倾心美美的睡了一觉,第二日早早地便起身了。
据说按照规矩,她要去向太后请安,然后交接一些事宜,正式执掌六宫大权,再认识那些个太妃公主什么的。穆倾心不等文月说完她一天的行程安排,挥了挥手全部都给否决了。
说起来,轩辕陌风的那几个兄弟都在各自的封地,就连他大婚都没回来,想必他们这一大家子关系一般得紧。而且反正她也不是真心打算要跟他过日子的,所以无论从哪个方面考虑,她都不愿意趟这趟浑水,早在结婚之前她就有了打算,后、宫的事她一律不管,也不会插手他和他那些庶母,以及兄弟姐妹之间的恩怨情仇,这些个对内社交全由他来负责,她是能躲多远就躲多远。
最重要的是,她有自己的打算……
龙翔殿,寝室,几乎和凤临宫一模一样的供桌前。
一个伟岸的红色身影负手而立,墨缎一般的青丝随意披散在脑后,眼看上朝的时间就要到了,他却仍是盯着那对喜烛一瞬不瞬的,直到最后一滴蜡油燃尽,烛光双双熄灭,他这才如释重负般长舒了一口气,却转而盯着供桌中央的锦盒发呆。
“皇上,该上早朝了!”这已经是十一第三次提醒了,以往这个时候,皇上早已经换好衣服在去往朝堂的路上了。就这么生生站了一夜,即便是术法高绝之人,亦会有损身体,更何况,他身上还有伤未愈……看着自家主子的背影,十一愈发觉得心疼……
“你说……凤临宫那边,会是何种境况?”
她是不是,也如他一般在意这对喜烛,在意结发二字呢?轩辕陌风微微眯着眼睛,心中一片迷茫,他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在意什么,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而迷茫,只是,他很想很想,要一个答案!
十一颔首,嗓音比平日更温和,更慈悲:“娘娘昨日奔波了一整天,想必是累坏了,这会儿,怕是还没起呢!”
“是吗?”轩辕陌风自嘲地一笑,最后看了眼那盒子,转身之后,脸上的表情又恢复了一贯的冷漠:“替朕更衣……”
按理来说,皇帝大婚,三日不朝。但轩辕陌风却不是这样,文武百官没有收到罢朝的通知,便也不敢偷懒,却是较之平常来得更早了些,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少不得要打探一番帝后洞房花烛的光景,新婚夫妇分两宫而睡的消息自然是纸包不住火,于是,平日里扎堆围在穆正身边拍马屁的官员便都没了踪影,一个个闪得远远地,只剩了长子穆崇礼一个。
此时这父子俩的脸要多黑有多黑,明知道自己的女儿、妹子正在遭人诟病,却还要忍气吞声……这也没办法,谁能想到会是这么个情况?
真不知道那小妮子是不懂事还是故意的,更不知道这件事会在后、宫,乃至整个朝堂引起怎么样的轩然大波,皇上已经如愿娶了她,又会不会向以往那样纵容她呢?
唉……
谁说嫁出去的女儿是泼出去的水?
他们穆家把把女儿嫁出去难,把女儿嫁出去之后,日子更难!
官员之中有含沙射影妄加非议的,有心怀鬼胎大言不惭的,但更多的,是怕轩辕陌风因为此事而迁怒,到时候,倒霉的恐怕就不止一个穆家了!
正所谓明哲保身,此时此刻,和穆家的人保持距离甚至撇清关系,是最明智的举动!
说起来,昨日的婚礼明明很顺利,末了怎么会虎头蛇尾的呢?
所有人都百思不得其解,但是都很一致地将问题归咎在了新娘子的身上!
不能得到皇上的欢心是她的错,若是胆大包天到不肯服侍皇上,那就更是她的错了!
不管怎么说,已经有不少人打定主意稍后要参新皇后一本了,揣度圣意也好,雪上加霜也罢,打从成亲第一天开始,就注定了这皇后以后的日子不会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