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陌风的办事效率一向很高,差不多两天时间就把兴建织坊的事情安排妥当,吩咐了下去。至于下面的人怎么做,做不做得来,他却是一点都不操心的,反正他有言在先,做不好就提头来见,他就不信还有人敢不卖力。
穆倾心虽然觉得他手段激烈了些,但是一想到那些当官的没有压力就没有动力,也就没有管那么多,说实在的,她暂时也不敢参与决策,她现在能够光明正大的在朝堂之上出出主意已经是很不容易了,如果过早的掌握实权,让人觉得她得寸进尺就不好了,只怕会引起激进派的反感,到时候得不偿失就真划不来了。
好不容易百官认同了她的存在,刚消停没几天,整个金銮殿便又沸腾起来了。
事情是这样的,轩辕陌风的妹妹轩辕陌雪今年十七,按理早就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可太后一直当做没这回事一般不闻不问,眼下西昌国和南裕国同时派遣使臣前来求亲,又都是为本国皇帝求娶轩辕陌雪做皇后,太后,皇上,包括文武百官就都为难了。
左相穆正的意思是应该把公主嫁到西昌去,因为头些年和西昌国的关系处得不太好,这两年才慢慢亲厚了些,正好把轩辕陌雪嫁过去趁热打铁,两国结成秦晋之好,尤其等公主日后做了皇后,就不怕两国的关系不好了。
可右相张靖贤的想法却刚好相反,说什么正是因为和西昌国刚刚交好,两国关系还存在变数,才更不能贸然把公主嫁过去。还是嫁给数十年前就结过亲家的南裕国比较稳妥,也能加深两国的情谊。
两个人的支持者都不在少数,可是据穆倾心所知,老太后已经给轩辕陌风下了死命令:两门婚事都不能答应,轩辕陌雪不远嫁,更不和亲!
这下轩辕陌风就犯难了,一来轩辕陌雪不仅是他的妹妹,更是龙瑞国的公主,为了两国军民都不受战火侵害,她是有责任去和亲的;二来他这妹妹也确实到了出嫁的年龄,而且和两国皇帝也算得上是门当户对,无论嫁谁都是正宫国母,在身份地位上也并不委屈。他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办法能够说服百官,拒绝两国的求亲……
穆倾心听他们在下面说得起劲,不禁替轩辕陌雪感到悲哀,也可以理解太后的心情,就这么一个女儿,想多留她几年也是应该的,毕竟若真是嫁出了国,这辈子就很难见再到面了。这么大的事,轩辕陌风的一言堂也起不来作用了,毕竟轩辕陌雪总是要嫁人的,除了嫁给皇帝,还真看不出嫁给谁会更有地位。她又没定个亲什么的,还真不好拒绝人家。
两位丞相僵持不下,轩辕陌风面色铁青的看着群臣,却是紧抿着嘴唇没有说话,唯有紧握的双拳泄露了他内心的愤怒。也难怪,虽然他性子冷漠,但那个毕竟是她的亲妹妹,身为一国之君,在妹妹的婚事上居然不占主动权,对于他这样一个控制欲极强的人,应该是难以忍受的吧?
“都给我闭嘴!”想起早上文月帮她梳头的时候说过,轩辕陌雪这两天哭得眼泪都干了,生怕要远嫁,穆倾心终于忍不住发飙了:“皇上都还没说什么,你们吵什么吵?”
整个金殿安静了几秒,轩辕陌风都下意识地朝她看了过来,张靖贤上前提议:“皇上,何不听听其他人的意见?”
“少在那儿假惺惺的,听什么其他人的意见?”穆倾心眼睛一瞪,没好气的道:“你当我傻呀?整个朝堂上的人,一三五七九听你的,二四六八十支持他,其余全是和稀泥的!有什么好听的?听了也是白听!”
张靖贤被数落得老脸一阵红一阵白,穆正则暗自庆幸自己没用开腔,在这种时候,穆倾心才不会管什么父女之情,若刚刚说话的是他,只怕抢白得还要狠。只是她刚刚说的什么一三五七九……确实是那么回事没错,但是,也不用说得那么直白吧?轩辕陌风心里却是觉得好笑,同时也有一丝期许,她这泼皮的样子,能帮他解了燃眉之急也不一定……
穆倾心看了眼轩辕陌风,见他没什么动静,更是来劲:“我说你们这些人,成天吃饱了没事干点什么不好?那两国皇帝要娶公主是他们的事,公主要不要嫁是公主的事,你们跟这儿瞎操什么闲心?”
张靖贤吐了口气,道:“娘娘此言差矣!公主远嫁是大事,更何况要嫁的还是他国君主……”
“谁说公主要远嫁的?你们说了算吗?”穆倾心眉毛一挑,痞里痞气地道:“既然都不知道公主该嫁给谁好,那就两个都不嫁,既公平又合理,还省得麻烦了!”
“那怎么行?”许是她语气太过随便,张靖贤便也忘了该有的礼数,但是很快他就恢复了过来,恭恭敬敬地道:“皇后娘娘真爱开玩笑!公主殿下早已到了适婚年纪,若是再不定下亲事,只怕会招人非议,有损国体!嫁给南裕国的皇帝乃是最好的选择!”
“你看我像是开玩笑的样子吗?你说好就好了么?”穆倾心嗤笑道:“说什么到了适婚年龄,不定亲事会招人非议……据我所知,张首辅的孙女好像比公主还要年长吧?不也是待字闺中?还有穆丞相,尚有三个儿子的婚事没有着落,你们有闲心管别人家的事,还是先顾顾自己吧!”
穆正这回躺着也中枪,心里就有些火了,但却是强忍着没有发作,张靖贤已经是气得吹胡子瞪眼了,京城谁不知道,右相张靖贤早年丧子,把儿子留下的遗腹女看得比自己的性命还要重要,现在穆倾心居然拿这个说事,一把年纪的人了,里子面子都过不去……
既然都说出口了,也顾不上他们生不生气,穆倾心居高临下地道:“我不怕老实告诉你们,公主不想嫁,太后和皇上也不想让公主嫁!正所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如果有哪位大人觉得这亲非和不可……也不是没有办法,就从你们的女儿,孙女中挑两个出来,皇上认了她们做妹子,把她们嫁给两国皇帝,这样一来,也不至厚此薄彼不是?”说到这里,她故意顿了顿,将百官惊骇的神情尽收眼底,这才一脸无害地笑道:“张大人,早就听闻您的孙女相貌出众,琴棋书画无一不精,是百里挑一的可人儿,张大人高风亮节,一定不介意舍小亲取大意,让张小姐成为候选人之一的吧?还有礼部尚书家的千金,谢提督家的双生花,魏都统府上的嫡长女,这些都是远近闻名的才女佳人,还有许多我不知道的,要从这么多人中挑出两个来,应该不难吧?”
沉默,沉默,还是沉默。被点到面的脸色都难看至极,没点名但是家中有女儿的也是满脸忐忑,穆倾心这一招实在是狠……笑里藏刀,李代桃僵,欲擒故纵,偷梁换柱,围魏救赵,让人根本没有退路。
她这白脸算是唱绝了……穆倾心在心里感叹着,又偷偷扯了扯轩辕陌风,他要是再不说话,这戏可就唱不下去了。
“公主只有一个,来提亲的却有两家,皇后所说的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至少,不会让让人觉得我们厚此薄彼,众卿以为如何?”轩辕陌风脸上虽是淡漠的神情,心里却是很痛快,向来都只有百官联合起来气他的份儿,穆倾心这回可算是替他出了口气……
谁敢搭这个腔?赞同的话自己的女儿就得遭殃,不赞同的话……这么大的事也没人敢做主。
穆倾心这才放缓了语气,打起了亲情牌:“看吧!谁也不愿意把女儿嫁到山长水远的地方去,龙瑞国的男儿又不是没有保家卫国的本事,哪里需要用和亲来换取短暂的和平?如果不把公主嫁过去他们就翻脸,那这跟威逼有什么差别?这种秦晋之好,不结也罢!”
穆正此时毫无危机感,但因着体谅同僚的缘故,便站出来道:“娘娘言之有理,但是若没有合适的理由,贸然拒绝只怕不妥!”
“这个简单,直接说公主只有一个,未免厚此薄彼就干脆谁也不嫁,准备些谢礼打发了,谁让他们非要赶在一起来的?不过……也还好他们是一起来的!”如果只来了一家,还真得想破脑袋。
轩辕陌风又说了几句什么左右为难,不得已为之之类的话,眨眼便派了人去跟来提亲的两国使节交代,事已至此,也没人敢再说什么。
仔细想想,穆倾心说的也不无道理,和亲一举,确是可有可无,对有可能会远嫁异乡的女子来说,当然是可免则免。
经此一事,穆倾心算是彻底原形毕露了,不过这样也好,免得她每天憋得难受……
也正是因为这件事,太后对她的态度好多了,等搞定了两国使臣,立刻便派了人过来请她去吃饭,穆倾心本来是不想去的,可碍于轩辕陌风的面子,只得又闷闷地跟他到了凤栖宫。
意外的是,轩辕陌雪也在!在此之前穆倾心只见过她几次面,对她的印象就只是停留在高贵,美丽,内秀,文静等表象之上,拢共说话不超过十句,还不曾和她有更深层次的交流。
见礼之后,四人入座!穆倾心看着轩辕陌雪肿的跟核桃一样的眼睛,突然发现这公主比她想象的要柔弱多了,哭成这样也真够吓人的……由此看来,她跟他哥完全不是一个路子的。
这样的公主啊,只能说这性格有个好处就是,以后她的驸马不会太受她荼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