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说不愿意浪费,但穆倾心哪里是受得了冷菜冷饭的人,没吃两口就散席回了自己的马车。没多会儿文月拎了两只食盒过来,又摆了小桌和碗筷,都是她爱吃的菜,让穆倾心感动不已……从来,她的口是心非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文月回禀道:“舅老爷和舅少爷那儿,也让锦儿备了饭菜送去,管家他们才都吃得差不多了,也就只送了些茶点!”
穆倾心正狼吞虎咽,哪里顾得上和她搭话,轩辕陌风抬了抬手,吩咐道:“下去吧!”
文月给她盛了碗汤,又提醒了她慢着点儿,这才退了出去,穆倾心吃了一会儿,突然停下来问轩辕陌风:“你先前难道就一直没有想过,带着十多辆马车,一百来号人出巡很有问题吗?”
轩辕陌风笑得如沐春风,理所当然地道:“我这是第一次微服出巡,底下的人筹划得也只是如此,更重要的是,若是有不妥之处,夫人一定会有所察觉,不是吗?”
穆倾心冲他干笑两声表示无语,低头又吃起了饭,心里却很受用他表现出来的信任和依赖……
没过多久十一买了新的心头回来,众人换过之后都很有些滑稽,穆正父子还好,打着亲戚的旗号传得倒也凑合,金焰黎等几个平日里衣着光鲜的大官换上了普通人家的布衣,乍一看还真是令人捧腹,偏偏轩辕陌风还让人将他们各自准备的行李悉数带了回去,几人难免不在低下议论:皇上这样做,也不知道真是出巡需要,还是为了哄娘娘开心,故意牺牲了他们来哄她的……
穆倾心看着整装待发的一大群人,还是觉得人有点多,便暗中吩咐了文月,等到了地方,唱出好戏给人看,文月自然是欣喜应允,满脸跃跃欲试的神情,还不忘拉了十一与自己配合,十一虽然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但还是迫于无奈答应了她。
遣返了多出来的仆婢和车马等物品,又再次确认了每个人的身份,轩辕陌风这才大手一挥命令队伍前行,同时也不忘叮嘱各人好好揣摩自己的身份。金焰黎真就拧着脾气要了匹马骑,顾西乐和朱孝励年纪较轻,才三十多岁,也便商量好了两人轮流骑马,穆倾心对这一切权当没看见,也懒得去管金焰黎其实是一介文弱书生——事实上,单从他说话一向都是中气十足,掷地有声来看,他还真不像!
一路上轻装前行,速度自然是快了不少,再加上扎营的地方本就离前方县城不远,所以还不到半个小时便到了下榻的客栈。
轩辕陌风和穆倾心一间房,文月墨锦加上太**里的翠儿甜儿一间房,穆正父子,十一加金焰黎一间房,余下四位官员一间房,护卫假扮的随从一间房,真正的护卫一间房,一共六间。二十三个人六间房,确实是挤了点儿,尤其要共用房间的大多还是非富即贵的大男人,但也没办法——倒不是舍不得钱,只是太过铺张奢华只会引人侧目。
这不,虽然经过一番改头换面,虽然有一半人是跟着车马从后门进的,但这么一大群气质高贵的人一走进客栈,还是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还不是明目张胆的看,清一色埋着头偷瞄,瞎子都看得出来是在怀疑他们的身份。毕竟这里离京城不远,几天前发布的出巡消息肯定早就穿了过来。
客栈房间是十一进城买东西时定的,具体的数量却是由穆倾心拿的主意。穆倾心朝文月使了个眼色,见她会意顿住了脚步,这才放心地和众人一起,被客栈老板亲自领着往楼上走。
文月悄悄拽了十一的衣角好让他和自己一起落到最后,等大厅里用餐的人正要开始窃窃私语的时候,突然扯着嗓子尖声指责道:“不过是几个破掌柜破账房,怎么还给他们定的上房?想住好的房间,让他们自己掏钱!”
十一被她说得一愣,见所有人的目光都往这边看过来,更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无奈事前答应了她会配合,这会儿也就只好硬着头皮听着了;那些跟在小夫妻身后上楼的朝官门,听了这话更是羞得无地自容,一个个满脸通红地埋头向上走,只恨不得拨开前面的人,回房间拿被子把脸捂住才好——轩辕陌风和穆倾心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上楼的脚步奇慢无比,两人眼中还都带着戏谑的笑意。
文月提起裙摆上楼梯,全然一副泼辣的架势,继续用所有人都听得到的大嗓门聒噪道:“还有这些个下人,在家中的时候是六个人一间房,出门了倒四人一间了……你倒是菩萨心肠,真当我们小姐姑爷的银子是大水冲来的么?那都是一钱一厘挣回来,一分一毫省下来的,我可告诉你,你要再这么乱花钱,回去我可找老夫人告状!你们家人啊,就是太不会过日子了,还好你家公子爷娶了我家小姐,不然这家产迟早被你们这些做下人的给败光……”
十一从来不曾被人如此数落,这会儿却也只能打落了牙齿和血吞,连连赔笑道:“我下次一定注意,一定注意!”
“还有下次啊?”文月突然在楼梯半道停住脚步,气势汹汹地看着他道:“有我在,绝对不容许有下一次,从今儿晚上开始,以后他们吃饭只给三菜一汤,下人一顿俩馒头……我可告诉你,这已经是厚待了,许多地方的人,一世都没闻过白面馒头香……”
如此刻薄的嘴脸,让下面看热闹的人无不毛骨悚然,十一的鸡皮疙瘩也掉了一地,若不是知道她在做戏,只怕这会儿也会给她骗了去,只当她是个势利的丫鬟吧?
穆倾心回了房间,乐得在床上直打滚,轩辕陌风却是啼笑皆非,心里感叹着文月好好的一个文弱淑女,竟是生生被她带坏了。
众人休整了约摸半盏茶的时间,楼下小二上来传话说是饭菜备齐了,让下到底下大堂用餐!
都被一个下丫头骗子说成那样儿了,那还有脸吃饭哪?
所有人便都找了借口推脱,可没多会儿,十一又来请了,说是爷请诸位下楼用膳……这下,不去也得去了,毕竟,谁都没胆量拂了皇上的意思不是?
是以穆倾心和轩辕陌风一道下楼的时候,就看到大堂正中央坐的都是自己人,官员一桌,随从一桌,护卫一桌,上面还就真的摆着三菜一汤和成堆的馒头。而自己那一桌呢?还是穆正和穆崇礼坐下首,留了上首的两个位子给他们。
上楼之前的那些食客竟都还没走,有的明明吃得只剩盘子了,却仍在那里装着扒饭的样子不肯走,摆明了是要看热闹。
金焰黎等人的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尤其是和他们满桌子的山珍海味相比,更是显得他们面前的食物寒酸。这群人中,即便护卫也是由贵族官僚子弟担当,何曾受过这样的窝囊气?偏偏眼下对着个十七八岁的小丫头片子,他们还非得忍着,谁让他们要顾全大局?谁让这丫头片子,是皇后身边儿的红人?
“怎么还真给他们吃那些东西,你也过分了点啊?”穆倾心不痛不痒地瞪了文月一眼,指着满桌子的菜怪嗔道:“这桌上才四个人,哪里吃得了这么多?”
“你看,我家小姐多会过日子?自己的吃穿用度都想着节俭呢!”文月对十一显摆完,又凑近轩辕陌风讨好地道:“姑爷,您娶到我家小姐,真是太有福气了!”
损人还行,穆倾心最见不得的就是拍马屁的声音,当下就拉了她一把,不悦的道:“说这么多做什么?先匀几个菜过去,再让厨房给他们添些饭菜!”
文月不满地‘啊’了一声,见她目光坚定,也就没说什么,只是颇为不爽地端了两盘菜过去,重重地拍在了隔壁两桌上,嘴里嘀咕着:“我们家小姐对你们这么好,你们可得想着知恩图报!”说完去找了小二商量加菜的事,那一副趾高气昂,小人得志的嘴脸,便是旁观者看了都牙痒痒,若不是看在她是个漂亮小姑娘的份儿上,想要揍她的人肯定不在少数。
墨锦跟在她身后也来拿菜,并且善解人意地道:“夫人怕膻,奴婢把这盘羊肉端走吧!”
“不行!”穆倾心眼疾手快地按下盘子,高声嚷着:“我大……表哥喜欢吃羊肉!”
墨锦明显的一愣,穆倾心眼角余光发现所有人看自己的眼神都有些怪异,只得恹恹地撒了手,穆崇礼却紧接着端起羊肉递给墨锦,柔柔的笑道:“喜欢吃羊肉的是你嫂子,我们这一大家子,就没有不怕膻的!”他也是程家姐弟住进穆府才开始吃羊肉的,却不想被家人误会了事他自己喜欢吃。
穆倾心呆愣了半天,许久才一脸震惊地指着他道:“哦……看不出来,你那么早就开始打我大……表嫂的主意了?”
穆崇礼笑得更灿烂了,却是不住的摇头道:“这还不是你教的么?是你说的,要想办法让她以为我和她有共同点,这样才能近水楼台先得月啊!”
“真的吗?”穆倾心长大了眼睛看着他,不等他回复,立刻就一脸陶醉地自夸到:“我简直太佩服我自己了,小小年纪居然说得出如此至理名言,啧啧,真是……了不起,了不起啊……”
瞧着她摇头晃脑地样子,真是又好气又好笑,穆正不住地在心里叹气,脸上却带着和蔼的笑意,嘴里直念叨着:傻丫头,疯丫头……
唯有轩辕陌风,面色虽然一如往常般平淡,眼中却是多了丝冷漠,尤其是瞥向穆崇礼的时候,眼中的冷芒更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