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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护短

文月几番催促,墨锦这才肯上桌,只是一坐下,便一脸艳羡地道:“奴婢实在羡慕夫人,遇到什么事都能够临危不乱!”

“我倒希望像你一样,不曾经历过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所以什么都可以不用学,不用懂!”穆倾心说完这话,才想起她亦曾经历过家道中落,从一个千金小姐沦落成了丫鬟,虽不及她的各种经历荒唐,但对于一个弱女子来说,已属不易。略一思忖,也就提醒道:“说起来,你也算是经历过起落的人,遇事要沉稳些,也该成长了!”

“奴婢知道了,多谢夫人提点!”墨锦甜甜一笑,动手给她盛了碗汤,不无感叹地道:“说起来,若非夫人肯收留庇护奴婢,奴婢必定也会遇上许多挫折和磨难,到那时,即便不想成长也会成长了!怎么比得上在夫人身边伺候,做一个简简单单的小女人!?”

“要谢也是谢小月,是她做主留的你!”穆倾心淡然地道,顿了顿,又若有所思地呢喃着:“而且,我实在不知道这样做对你是不是最好,虽说我现在还能让你过几年的安稳日子,但是以后的事谁知道?怕就怕你日后突然遇到难以解决的事情,会反过来怪自己太过简单,只盼那时,你不要怪我才好!”

“怎么会?”墨锦惊呼着,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又郑重其事的保证道:“奴婢会好好学着的,夫人请放心,终有一日,奴婢会像月姐姐一样遇事沉着冷静,成为夫人的左右手的!”

穆倾心被她的保证逗笑,忍不住笑骂道:“什么左右手?她完全就像是我的影子,跟着她你一定遭了不少罪,饭都吃不好,你们一定饿了,快些吃吧,少说话,菜都凉了!”

墨锦不好意思地笑笑,兀自吃了半天菜的文月这才不满地插嘴道:“什么叫跟着我遭了不少罪?说得我好像有多刻薄一样,我不好好吃饭,还不是为了早点下来伺候你!?”

见她居然敢公然跟穆倾心叫板,墨锦忙圆场道:“是啊夫人!不怪月姐姐的,是奴婢吃饭太慢了!”

文月满不在乎地道:“满嘴夫人奴婢的,我听了都头疼,什么时候你能把这些虚头巴脑的称呼给戒了,你就能成她的左右手了!”

听她说得煞有介事,墨锦一下子就呆了,只张大了眼睛望着穆倾心,穆倾心投以文月赞扬的一瞥,这才挑了挑眉毛,好整似暇地看着墨锦,调笑道:“听她的,没错!”

墨锦狠狠地咽了咽口水,低头,压低了嗓音小心翼翼地道:“公子爷他们还在那边呢,让他们听到了,怕是不好吧?”

穆倾心扭头环视四周,大模大样地问道:“这里不就我们主仆三个,难道你还认识其他人吗?”

言罢,还冲文月使了个眼色,墨锦拉她都拉不住,急得满脸通红,文月却是会意,很有些无奈地撇了撇嘴,漫不经心地道:“我只认识你们两个,其他没见过!”

两人齐齐看向墨锦,等着她站队。墨锦却是不敢表态,缩着脖子,闭着眼睛,好半天才将眼睛睁开一条缝,见她俩仍瞪着自己,终是咬了咬牙,又闭着眼睛慷慨就义般低语道:“那,那我也只认识你们两个,没见过旁的人!”

穆倾心和文月相视一眼,均是满意的一笑,三人的对话穆正等人听得一清二楚,各人心里多少有些好奇:这皇上平日里看上去是又威严对皇后又宠爱有加,如今任由她在一旁胡闹不说,怎么连她遇到危险都无动于衷?实在是令人费解!

经过先前的打斗和官府来人,整间客栈的大堂就只剩了穆倾心和轩辕陌风带的人,客栈老板小二包括其他客人,躲的躲,逃的逃,此刻都不知去了哪里。

两边的饭都吃得差不多了,刚要起身上楼,客栈老板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客客气气地要送她,刚踏上楼梯,穆倾心忽然身形一顿,转身冷冷地问他:“掌柜的可知,是谁去报的官?”

那老板脸上一白,赫然低下了头,极其尴尬地道:“是,是在下让人报的官,得罪之处,还请夫人见谅……为表歉意,夫人在朗月城内的一切吃住悉数小店负责!”

“没事,我就随口问问!”穆倾心挥了挥手手,大方地道:“谈不上什么得罪,也不用你负责我的吃住!别送了,我自己上去!”

听她这么一说,客栈老板明显怔愣了片刻,而后忙一脸欣喜地道:“多谢夫人包含,那夫人慢些上楼,小的这就去忙了!”

穆倾心点点头,目送他离开,文月看着他的背影喃喃道:“真看不出来,这老板老实巴交的,居然也有胆子报官!”

撇了撇嘴,穆倾心边上楼边道:“早猜到了,衙门来人的时候没见他踪影,这会儿倒是出来招呼我们了!”

“明明不是我们的错,他却报官让衙门来抓我们,你就不生气吗?怎么还……”文月跟在她身后,不免纳闷。要是换了以前,她不狠狠敲人一笔已经不错了,不可能连人家主动要求负担食宿都拒绝掉,这太不像她家小姐的作风了。

“在他的地方发生斗殴事件,他报官也是应该的,他只是尽了自己的义务,我想不到理由去生他的气;而且他肯报官,也从侧面体现了朗月城的百姓对官员的信任和依赖,证明了朗月城确实不乏好官,我替朝廷高兴都来不及,又怎么会生气?”因为都知道她和朝廷扯上了点儿关系,穆倾心说这话的时间也就没有这么避讳,仍旧坐在大堂的轩辕陌风等人自然把她们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的,众人面面相觑,似乎都没有料到她的大度是由此而来。

墨锦不解地插嘴道:“既然报官是他的本分,他又何必心虚,又何必跑来献殷勤?”

“他见我和贺知府相谈甚欢,又偷听到我爹也是朝廷命官,再加上我行事狠辣,自然是怕得罪了我!”如她所料没错的话,这个客栈不知道有多少双好奇的眼睛在暗处盯着她,好在客栈人来人往,没人注意到她是和穆崇礼一起来投店的,现在身边又莫名其妙的多了两个丫鬟。穆倾心突然意识到,顶着官家小姐的名号似乎能吸引不少人的注意力,至少这样,就没有人把她跟皇后的身份联系在一起了……

因为客栈的客房区没什么人会看见,墨锦便去了穆正等人身边伺候,文月去客栈厨房给穆倾心准备浴水,她刚走没多久,穆崇礼就来了。

穆倾心正觉得无聊,一见了他,更觉得无聊,立马就撅了嘴,不悦地喃喃自语道:“用得着怎么快就来数落我么,也不怕被人识穿了身份。”

“什么?”穆崇礼假装没听见似的,靠近了些好笑的道:“我怎么不知道自己是过来数落你的?话说回来,你有做错了什么要被大哥数落的吗?”

还有心思开玩笑,那就表示他不是来说教的。穆倾心睁大了眼睛看着他,似乎是要确定他眼底的笑意是真是假,好半天才满腹狐疑地问道:“真不是来教训我的?”

穆崇礼摇头,忍不住地低笑出声来:“你倒是说说看,大哥为什么要教训你!?”

大哥不像四哥,一向不会拿她寻开心的,穆倾心思及此,屏住了呼吸问道:“你不觉得……我刚刚跟贺知府说的都是歪理,而且对那个登徒子太残忍了吗?”

“你与那贺知府说的话字字铿锵,句句有力,何来歪理一说!?”穆崇礼悠然反问,顿了顿,换了副凝重的表情道:“至于那好色之徒,你那样做其实是救他一命,加上你在知府面前的保障,皇上应该不会有所行动!可见你确实把我说的话听了去,以后也要记住了,和世间男子皆保持距离,不仅对你自己好,对他们也一种保护!”

“我去……”穆倾心终于松了口气,却是很有些鄙视自己,自动忽略了那个沉重的话题,狠狠拍了下穆崇礼的肩膀,调笑道:“大哥,咱不带这么护短的,我打了人却不担一文钱的干系,自己都觉得有些理亏,你怎么可能不觉得我过分?”

穆崇礼笑笑,一脸宠溺地道:“既然挑明了是短,又岂有不护的道理?再说了,谁说你没担干系,你不是帮他出了汤药费吗?”

“也是哈!”穆倾心立刻便如释重负般舒了口气,又听穆崇礼恨恨地道:“其实那汤药费不出也罢,那狗贼应有此报,便是你不出手,我和爹都不会放过他的!”

“哟!”穆倾心见他为自己打抱不平,怪叫一声一惊一乍地道:“穆崇礼呀!我今天才算看出你是我亲大哥来了,你说我这几年,在外头遇到的事也不算少了,可从来没见过家里哪个男的帮我出过头嗨!”

穆崇礼被她说得脸上一烫,半晌才低着头,半吞半吐地道:“那是因为你没给过我们表现的机会,就像今天的事一样,你什么事都自己想办法解决了!”

“咦,大哥,你脸怎么红了?是心虚的么?”穆倾心从来都是被他穆崇礼说得抬不起头,哪里见过他闪烁其词的样子,这乍一见到,顿时就乐了,一边取笑他一边哈哈哈哈地笑个不停,笑得穆崇礼从头红到了脚,最后更是转身夺门而出,可他这一落荒而逃,穆倾心却是笑得更狠了,直接就翻到床上打起了滚……耳边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应该是文月回来了。

“月啊,我跟你说,刚刚大哥他……”穆倾心仍是呵呵笑着,翻身而起,却不其然对上了轩辕陌风冰冷的脸色,心情一下子沉到了谷底,语气自然变得淡漠:“你怎么来了!”

听到她开口,轩辕陌风眉毛微挑,却没有做声,只是站在不远处负手而立,漠然看着她。穆倾心冷哼一声,以破罐子破摔的态度又直挺挺地躺回了床上,嘴里极不耐烦地道:“你在那儿站够了就自己走,不送!”

虽说是躺在床上装睡,但她却下意识地竖着耳朵听他的动静,少顷,他几不可闻地叹息一声,似乎包含了深深的无奈与倦意。

什么意思?搞得像是她给了他委屈受一样,穆倾心气愤地坐直身子,却发现他已经坐到了床边,猝不及防地,执起了她的手……

穆倾心微微一颤,心口扑通扑通地狂跳不已,傻傻地看着他拧紧了眉毛的样子,听着他依旧清冷地问话:“疼吗?”

没来由的松了口气,却感觉到鼻子一酸,眼眶也有些发热,大哥没有注意到,月也没有注意到,反倒是他……分明一直背对着她,却看出了她在楼下的那场战役中,并非全身而退。

要用多大的力气,才能将木制筷子插进人的腿里?

右手到现在还因为和筷子的摩擦而火辣辣地疼着,她不说,他却知道,只有他知道。

沉默地任由他帮自己疗伤,言语在此刻显得那么的苍白,眼前这个心细如发的男人,真是狂妄霸道的轩辕陌风吗?

一个人,怎么会有如此极端的两个面,穆倾心不明白,也不觉得受宠若惊,只是,除了感动,或许,还有那么一点点,小悸动。

这不是第一次了,两个人闹别扭时,都是他比较大度,总能先把那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放在一边,先处理在他看来比面子来得重要的事情,比如说,她手上的伤?

想来,他也觉得,这是一个男人,该有的风度吧,穆倾心想着。

她不知道的是,在轩辕陌风的心里,其实是有着深深的恼恨和懊悔的。

向来孤高如他,却总是不自觉的,在这个女子面前,低眉顺眼。狂怒的、温柔的、偏执的、受伤的、娇憨的,只要是她,总有办法令他无奈妥协,缴械投降,最终,一败涂地。偏偏,她还对这一切一无所查,叫他这么能不恼,这么能不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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