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云一声惨叫,直吓得杨重几乎瘫倒在地,这那里是人的叫声,比即将濒死的野兽哀嚎还有瘆人可怖,只见彩云浑身颤抖,双眼暴突出来,口中泛起层层白沫,鼻腔中已然渗出血丝。
邱大夫一见此景,赶忙拔了银针,彩云浑身一软,比先前像是更没了魂魄般僵直。
胤禛上前一步问:“谁指使你做的?”
彩云依旧不答话,看她喉头不住地吞咽,仿佛是在艰难地呼吸。
看着彩云绝望的双眼,胤禛眉头紧锁说道:“你不说,我是不会让你死的。”
一见彩云依然不肯开口,胤禛对邱大夫说道:“继续用针。”
话音未落,彩云突然大喊一声:“我招!”
屋子里所有人都松了一口,因为谁也不想再看这女孩继续遭罪。胤禛也是长出一口气,叫人搬了把椅子坐下,盯着彩云的眼睛问道:“是何人指使你刺杀我?”
彩云喘了几口气说道:“我也不知道是谁指使,我只是按着命令办事。”
胤禛问:“谁的命令?”
彩云说道:“那人我从未见过。”
胤禛问:“你十一岁便进了王府,想来也有七八年了,你和那人怎样行事?你进府之前又是怎样,快快说来。”
彩云点点头说:“我本是盛京镶红旗包衣奴才家的女儿,十一岁那年有人将我和几个同岁的丫头接到京城,恐吓我们说要是不听话,关外的家人就没命了。我们年纪小那里见过这样的阵势,也就从了。自那时起,有人开始教我们读书认字,礼仪规矩。而且每月有五两银子的俸禄,我家在关外本就穷,我每月得的银子,自然会有人送到我家中,我们姐妹一见有这等的好事,也就自然原因为之效命。”
听了这段话,胤禛脸色缓和了一些,对侍卫说道:“将她扶起来,给几口水喝。”
侍卫领命将彩云扶起,灌了些清水,彩云气色好了一些接着说:“后来,我就被人送进了您的王府伺候您和福晋。并且每日将您和福晋的日常起居,见过何人,去过何地,全都逐一记录,每次晾晒衣服时将纸条置于衣服口袋中,稍后自然会有人取走,并且放进另一张纸条教我下一步如何行事。”
胤禛问:“那我此次下江南,也是如此?”
彩云说道:“是的,都是如此。”
胤禛又问:“那今晚刺客行刺于我与你是否有干系?”
彩云摇摇头说:“这个我不知,可就在刚才打斗之时,我躲在房中,看见有个人影在门前一晃就不见了,等后院消停了之后,我出门查看,见晾晒的中放了纸条,叫我今晚务必刺杀您,要是办砸了差事,家中的父母就性命难保。”
说道这里,彩云掉下眼泪哽咽道:“我一个弱女子那有能力刺杀王爷您?但又不敢违抗命令,情急无奈之下才借着送参汤的当口拼死一搏了。”
杨重听到这里心里已然明了这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他猜想一定是有人今晚报死了决心置皇四子与死地,眼见刺客行刺不成,又让这潜伏在胤禛身边的女子再次行刺,而具彩云所说情况来看,也许这指使她的人就在这客栈之内,这简直就是真实版的《潜伏》外加《无间道》啊,一想到这里他不禁出了一身的冷汗。
胤禛听完此言也是心中一惊,他心想:“看来有他已经慌不择路了,竟然让一个丫头行刺于我。再者我这边刚杀完刺客就让彩衣又来行刺,看来有人就在附近监视我的一切行动,不知今夜还要闹出什么动静。”
胤禛一边想一边那眼角扫视周遭的每个人,凌厉的目光所到之处,众人无不向后退上一步,低头不语,只有杨重一脸无辜地站在原地,那双眼睛一直盯着彩云,不经意见流露出怜香惜玉的神情。
胤禛站起身说道:“将她刚才所说之言写在纸上,让她签字画押。”
彩云突然爬起来跪在地上,死命地磕头哭道:“四爷,您开开恩,我知道的全都说了,您一定得救救我的家人啊!求您了。”
胤禛一步刚刚跨出门槛,听到彩云的哀求说道:“这指使你的人就在这客栈之内,也许已经晚了,我尽力而为吧。”
彩云跪在地上哀嚎,一口一个娘亲的喊着,身旁见者无不动容,胤禛长叹一声对门口的李卫说道:“好生关照她,不要再出意外。”
一语未了,胤禛已然身形疲惫地走上阁楼,众人想要跟随,却被胤禛大声喝住:“都别跟着我!”
众人吓得全都停住了脚步,胤禛长叹一身消失在了房门之后。
夜色正浓,四周看似杀机重重,众人不敢怠慢,全都仗剑横刀护在阁楼上下保卫胤禛,杨重也跟着在楼下,他本想去看看妙果母女,可一见身旁的人全都横眉立目不离值守,自己也不好擅自走开。
这时,胤禛的卧房突然打开,里边传来胤禛的喊声:“杨重,你且上来,我有话说。”
杨重不敢怠慢,赶紧买不上楼,进了胤禛的卧房。此时,胤禛正背对着自己伏在案头上写信,耳听杨重进屋便说:“把门关上。”
杨重依言而行,立在门口等着胤禛发话。
胤禛也不理会杨重,而是将那书信写完,连同几张写满字迹的纸张同时放进一个铜匣之内,杨重见那铜匣精巧之极,大小如同信封,扁平如饼,盒盖之上有个八卦转盘,他看胤禛合上盖子,随手转了几下,只听“咔吧”一声,像是锁死了。
胤禛转身将这铜匣交给杨重,脸色凝重地说道:“你既然跟了我,那我今晚就派你一个重要的差事去做。”
杨重一听,立刻觉得浑身紧张了起来,他接过这铜匣,脸色有些微红说道:“四爷,您要我做什么?”
胤禛说道:“今夏苏北七府三十八县水灾,朝廷共拨赈灾银子二百七十万两,可实际到达灾民手里的连五万两都不到。因此致使苏北百万灾民流离失所,此事被浙江御史上奏,皇上震怒,派我为钦差察访灾情。这几个月来我拿到了人证物证以及签字画押的口供。你单人独骑先回京城,将这些重要的东西交予十三爷,让他妥善保管。”
杨重一听,连忙说道:“四爷,这么重要的事情,我恐怕做不来吧。”
胤禛叹口气说道:“刚才的事情,你也看到了,我府里的人目前善恶难辨,只有你我还信任。”
杨重问道:“四爷为何信任在下呢?”
胤禛笑道:“你是我在杭州偶然收下的门人,你要是再有问题,那就是天绝我胤禛了。”
杨重心中犯难,脸上不自觉带出愁容,胤禛一见接着说:“我也没想到这事会闹到如此地步,看来那些作奸犯科之辈为了掩盖罪行,是不会轻易放过我的。我死是小,可苏北百万灾民的身家性命才是天大的事情。这些证据必须要交予皇上御览,才可惩恶扬善。因此,你重任在身,一定不要推辞,我在这里多谢你了。”
眼见胤禛要行礼,杨重赶紧搀扶住四皇子,心中有些激动地说道:“四爷,这般信任我,我哪有不答应的道理,您请放心,我一定将这铜匣安全交到十三爷的手里。”
胤禛点点头,转身从书案上的木匣里取出几张银票递给杨重说道:“这些钱路上带着,凡事要小心。你一会先回自己的房间等着,待到天明之前,你悄悄的走,不要惊动任何人。”
杨重施礼道:“四爷放心,我照办就是。”
“还有。”胤禛接着从手上取下那枚湛清碧绿的翡翠扳指塞进杨重的手里说道:“到了京城,十三爷的府上,只要亮出这枚扳指,十三爷自然会信你。这铜匣上的机关十三爷也晓得,你不必担心。”
最后,胤禛双眼紧盯着杨重说道:“要是我能活着回京,咱们再好好叙谈。此地不是讲话之所,你下去准备吧,咱们京城再见。”
杨重将那信封揣进怀里,退出胤禛的卧房。他见众人还在楼下护卫,自己忙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跟着又忙了一阵。
彩云被人搀扶到前院,自由其她的丫鬟给她清洗身上的污浊之物,李卫派了专人看押彩云,这自不必说。
杨重眼见除了护卫胤禛安全之事以外没什么其他事可做,趁人不备回到前院。他本想去妙果房中再看一眼,可想起胤禛托付的重任,便觉得此时不能儿女情长,于是便回到了自己房中。
他收拾了一下路上要带的细软之物,打了包袱,背在肩头,而后坐在椅子上手持宝剑仔细听着外边的动静。
静静地等了一个时辰左右,耳听客栈内外已然安静了下来。杨重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悄悄地打开了房门向外张望。院内一片昏暗。他顺着墙根的阴影处小心前行,待绕过影壁便走到客栈大堂,这里也是一片肃静,看不到人影。
杨重一闪身从角门进去,再过了一段回廊就来到了马厩。他牵出自己平日骑的那匹黑马,从马厩另一侧的门出去,就已然到了客栈之外。
他翻身上马,将背后的包袱又整了整,伸手摸了摸怀里的那份千钧沉重的铜匣,抬头仰望苍穹,只见北斗星正悬于正北高空。他催动坐骑出了小镇,但见一条大道伸向西北方向,隐没与前方的黑暗中。
杨重凭借上辈子的地理知识知道北京就在济宁府的西北方向,而这条大道也是通往那边,眼见四周肃杀漆黑,心中一阵阵泛着不安,但是自己已然接了胤禛的委托,心想既然投到他的门下,哪有光享福不办事的道理。
想到这里,他深吸了几口清冷的空气,将牙关一咬,拍马便上了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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