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酒宴两边地位不平等一般就会相处愉快,谈笑风生。杜文正年纪大辈分高,当年江南松亭集会与胡远现在已死的表叔一起饮过酒。但辈分高没大用,胡远“著书”巅峰身负大儒称号,杜文正又是有求于人。辈分高除了免去被胡远嘲笑几十年了还是“儒心”初期,保留几分薄面外没有任何作用。
矮桌上一些荣阳地方菜,还有些水果,糕点。就是三个人围着矮桌饮酒。原本杜文正准备了正规的宴席,胡远说人少还是矮桌更有气氛于是这才换了地方。
这是杜府最大的一所庭院,风景最为秀美精致。
胡远青底蓝纹长衫颇有风姿,他坐上席随意与杜文正聊天。或谈杜家祖上风光,瞻仰杜君山之功绩,或谈朝廷人事评议新政。
杜文正坐次席只是饮酒和点头应和胡远之话。
三等席是陶家四公子,这人干瘦坐在席位上知道自己只是陪衬就连拍马屁的资格都没有,于是自顾自的吃菜饮酒。
杜青也在席上,但不是食客而是负责给杜文正与胡远斟酒。
酒水澄净,香气醉人。杜青却还从来没喝过酒。
一桌酒喝下来,杜文正与胡远依然面不改色,毕竟尚有事相谈只是小酌而已。倒是自娱自乐的陶四公子已经面带三分红意了。
招待妥贴了,胡远敲着桌子开了口。“我听陶余说杜府建在通合二十五年,请的是江南最好的工匠。我想看看,杜老能否领个路?”
杜文正站起身来“幸甚,请。”
杜青刚要起身却见杜文正摆摆手“还有客人没吃完,你们留在这里伺候着,杜青你也休息坐下来吃些菜。”
周围的仆从一个都没动,杜文正带着胡远走入庭院深处。杜青这才明白原来这两人是有些事要商谈,或者为了消除杜府的灵异杜文正有什么重要的信息要展现给胡远看。
“杜府住了接近一月,吃穿不愁的日子果真舒服。不用下厨不用操劳生计,这种日子再过下去,我还愿意跋山涉水去寻道求仙么?当初走出后溪有一股亢奋的精神,现在却缓和许多了。”
坐在桌旁,吃着菜杜青心中打算着后来。
“大儒已经来了,杜老也说入族仪式就在明天。诸事了结我便上路,斩断这安逸生出的惫懒念头。读书人寒窗苦读有时明明累得读不下去了依然坚持,甚至坚持到了病态不合理的地步如悬梁刺股。这不是有病而是用苦难和疼痛磨练自己的意志达到身随意动的境界。他们缺少的已经不是书中的知识,而是一种大毅力,大决心,对自身的完全掌控。”
“武术中有修行到了极点随意掌控全身的说法,比如控制毛孔的舒张闭合,心跳的快慢等等。而儒学中也有意志淬炼至通达透明,同样掌控全身的说法。”
“杜云舒的那一堆书中有一本的朱批里就有一个生动的例子:北朝国灭,潮语汐江二公主被俘,潮语为长,幼习武,天资出众声名流传四野。汐江为幼,只闻习儒而名声不显。两公主为全名节相约殉国,因看守严密又被药物控制身体,二女定计自我闭气行窒息之法以自杀。”
“结果,潮语虽然武术修行高妙,然而每每到了生死关头,身体就违背自己意志不再闭气所以始终不得死。妹妹汐江虽是手无缚鸡的弱女,可意志超越本能只是一次便窒息而亡了。读书人淬炼出的意志,甚至可以违背身体求生的本能。为什么天下人小觑武术,说武术有尽头。从此处就可见一般。”
“学儒需要如此意志,修道又如何?我要前进就不能安于享乐,不光是要提升境界更应该主动去外面游走,去打磨意志,淬炼精神。”
脑中想着事情杜青的筷子却没停下。桌上一道花香菌菇炖鸡杜青吃得最为爽口。这花的味道杜青闻过,淡雅宜人类似茉莉,也不知厨师是如何将花香融入菜肴,菌菇种类繁多,鸡肉滑软鲜嫩。
正吃着菜,啪的一声一个酒杯掷在杜青眼前。“我不喝酒。”杜青擦擦溅到脸上的酒液冷声说道。
陶四冷哼一声,俯身在桌子上,靠近了杜青低声道“跟爷装模作样?你不就是个倒酒的,倒酒!”
杜青正眼看向这位陶四公子。眼底带一丝黑色,眉宇间都是不快意。杜青摇摇头“牛管事还请你安排人侍候一下陶公子,他已经醉了。”
五六个仆从跟着牛管事侍立一旁,牛管事见着情况往后示意,这就有仆从上前来给陶四公子倒酒。
“滚开!”陶四死盯着杜青“你还真以为自己是个玩意儿?杜家简直荒缪,借口祖宗托梦就随意找个不知哪来的贱民。祖宗托梦就为了你这么个废物,你有什么能力?好歹你也装个穷书生啊!”
“闭嘴!”牛管事短促低沉的喝到。这声音发自胸肺,嗡嗡若雷鸣,迅疾有力,如春雷乍起。这是一种武术技巧。
“陶四注意你的身份!你欠下春花楼外债的事以为没人知情?你以为你真的瞒过你父亲?你以为陶家真的舍得花人情为你请胡大人讨亲?”
牛管事面色冷着,说这些话却连其它仆从都不回避。
“你还当自己真有机会成为杜家的主人?下次连杜家的客人都不要做了,杜家不欢迎你!”
这桌上一时冷清。
末了牛管事又风淡云轻的吩咐仆从道“给陶公子倒酒,不要怠慢了客人。陶公子也注意,不要醉了给胡大人和陶家丢脸。”
杜青吃着菜,只当眼前一切都没发生。牛管事俯身到他身边“陶四公子纨绔,荣阳人尽皆知,你不要在意。”杜青点头,继续吃菜。
陶四却是窝火,也不喝酒只是一双阴厉的眸子死盯着杜青看。杜青却是无奈,这人也不知发什么毛病,打他脸的是牛管事,却盯着无关的人出气。
大约半个时辰多点,杜文正跟胡远走了回来。两人似是谈妥,随意闲聊着。但杜青注意到杜文正杜老爷的脸色不太好看,而胡远相比之前则态度舒缓了许多。看起来就好像胡远迫使杜文正答应了某些不太划算的条件。
两人从远处长廊走来,离这庭院不远不近。
杜青已经吃饱,此时只是喝茶等着。看了杜文正一眼,正要喝最后一口茶,噗的一下。桌子挪移,陶四居然猛的扑了过来。
谁都没有料到,陶四居然在这个时候猛的扑了过来。桌上的器皿啪啦啦的响,几块被撞到地上去的哗啦一声碎成几瓣。
杜青身体好似装了个弹簧,陶四一动尚未近身就连忙往后弹了起来。
杜青闪身让开,陶四一扑不中,整个人冲落地上,残羹冷菜溅落一身。
“你是要干什么!”牛管事的脸完全垮了下来。这宴席杜文正一走全权就由他招待。杜青怎么说也杜府的客人,先前给杜文正与胡远倒酒侍奉,一方面是行晚辈之礼,另一方面胡远要主持杜甫的入族仪式杜青帮着倒酒也是混个脸熟表示敬意,怎么可能真的就将杜青当做仆从。杜青出了事,杜府丢了大脸,这责任就得由他牛管事来负。
心中虽然对陶四百般厌恶,但此刻却由不倒牛管事来判罚。
胡远跟杜文正走了过来,眼前的一幕幕尽入眼底。胡远不急不躁杜文正也不怎么恼火。这人名声已经就那样,再说丢的也不是自己的脸。“陶四公子,快快起来吧。难道还要我个老头子扶你起来不成。”
陶四哼哼,一丝脾气也没有,这些人对他丢脸犯错不以为意,但一旦不顺他们心意,他们教训起来也对自己身后的陶家不以为意。于是爬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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