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班孙坐在五老峰上告诉郑锦的,应该来说也是一件当前很重要的事。
现在江南之地正在汹汹的上演三大案:通海案、哭庙案、松江教案。
通海案就是在郑成功、张煌言1659年进攻江南时,据说很多人有与郑、张有通风报信,造反纳降的嫌疑,现在秋后算账,重新抓起来审问。
哭庙案就是一群书生们认为官老爷们压榨剥削百姓太严刻了,而他们自己则贪污腐化太没节操,简直有辱斯文,不配作圣人门徒,实乃圣门之贼,于是请一个叫金圣叹的赋闲读书人写了一篇讨贼文,拿去孔夫子的庙里哭祭宣读,然后他们就被官府宣布有聚众谋乱、诽谤上官、诬蔑圣听的罪。
教案则是几乎年年有,鞑子信奉的是喇嘛教,对天主基督西学科学都不待见,所以经常找一些鸡毛蒜皮的借口对传教士和信徒该抓的抓,该逐的逐,该杀的杀,所谓要正风俗,正人心,不能让他们非法聚徒、邪说惑众、危害天下。
主审这三大案的都是同一个人——江宁巡抚朱国治。虽然他姓朱,但他已不是汉人,而是旗人,汉军八旗的正黄旗人。
对这三大案,朱国治现在已经抓了近千人入狱,已判死刑的有120人,准备就要问斩。
所以现在祁班孙请求郑锦去设法相救那将要被斩的120名书生、义士、传教士。
祁班孙说这不仅是仗义救命,也是世子你收取江南士心的一个大好机会。
郑锦当然懂得民心得天下的道理,但觉得如果没有地盘像早期的刘备那样得了民心士心也难有立足之地。
所以现在最紧迫重要的事还是要先执行和陈近南共定的“猎鹰行动”计划,先要拿下漳州占一块立足之地。
杀黄梧也很重要,不然他等他酝酿好“迁海令”的建议送到鳌拜手中,再去杀他就为时已晚。
按照已知历史的发展,朱国治杀那120人要等到七月中旬,还有三个多月的回旋时间,而黄梧的建议最多两个月内就要酝酿写好递送了。
“孙郎,我答应你,我一定会去救他们,但不是现在,现在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郑锦目光坚定地看着祁班孙,然后简要向他说了“杀一人定漳州”的计划。
祁班孙听完后表示理解地点了点头。
郑锦一下紧抓住了祁班孙的手,目光热烈期盼看着他说道:“孙郎,要万无一失的杀掉黄梧,我需要你这样高手的相助。”
祁班孙腼腆地笑了笑:“既然我来了就不会跑掉的,世子你不用抓得这么用力。”
这时黑衣僧魏耕抱着两大瓮酒也来到了山顶,郑锦闻到那酒香,顿时眼睛亮了起来:“魏兄,你带来的是什么酒?闻着就香气醉人了!”
“闻酒香而不知名,看来世子喝酒不多。”魏耕鄙夷了郑锦一眼。
魏耕去了黑蒙面,虽然看起来不再那么凶恶了,但那样闪亮的光头配上粗枪眉、悬胆鼻,狮阔口,倒有几分花和尚鲁智深的霸气。但他无论作风还是武功路上都一点不像和尚,而是道家一路。
“哪能和你这花和尚相比,给我倒一杯来,我喝喝兴许就知道了!”
“要喝自己倒。孙郎我都没跟他倒过酒,何况是你!”魏耕说着已自斟了一大杯,一饮而尽。
“嘿嘿,花和尚,那我给你倒。喝了三大杯后,舞剑给我看可否?”郑锦上前殷勤地为魏耕倒起了酒。听祁班孙说,魏耕的剑术可以和他的箭术相媲美,可以二十丈内飞剑杀人,酒酣耳热后剑法更酣畅淋漓,草书也极佳,堪比怀素。
“三杯酒就要让我舞剑?世子当我的剑法是街头卖艺的?”
“那三十杯!”
“三十杯也不行!”
“花和尚,你……这么不给我一点面子!”
魏耕嘿嘿笑了一声:“世子别怒,这不是多少杯酒的问题。我舞剑时通常要孙郎吹箫伴奏的,孙郎不吹箫,我哪有什么兴致舞剑!”
“哦,原来这样!”郑锦又殷勤地为祁班孙倒了一杯酒,然后为自己倒了一杯,举杯相邀道,“孙郎,我敬你三大杯,你吹箫一曲如何?”
“三大杯怎么够?”祁班孙微晒。
“那六大杯!”
………
“九大杯!”
………
中天月色下,狮子山顶,郑锦喝了一壶绍兴女儿红美酒,听了一曲苍凉旷远的箫曲,看了一回惊鬼神的剑舞,醉了穿越以来的第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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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猎鹰行动”的计划第一步已完成了一大半,但还没有完全完成。500个文武各级军政官的武官部分通过阅兵场的选拔基本有了着落,但师爷、文书、参政、护法之类的文官的缺口还比较大,必须要在寓居厦门岛的秀才、举人们当中抓。
但现在特别还缺八个人选——八个县令。
这八个县令的地位很重要,既对杀黄梧成功后接收、统筹漳州八县的很重要,也对将来根据地的生产建设和管理很重要。
如果将那500多文武军官编成八个培训班,也就是现在还缺八个班主任。
这八个班主任最好是40岁左右,既要有军政才华,也要有气节、有威德,要能以身作则教育他的学生,要能服众,要能领导各个县的接收,治理,建设。
好在厦门岛是个卧虎藏龙之地,有不少江南和福建的举人、进士、名士们坚决不易服剃发躲到了这个岛上来,但郑老爹的军队中没有什么文政官编制,两个小岛也根本不需要什么尚书侍郎县令之类的文官,所以他们一直在隐居中。
神通广大的陈近南很快就通过洪门弄来一份包括一百多个寓居厦门的秀才、举人、进士的详细资料名单。
其中有十个人的简历特别引起了郑锦的注意。
余扬字赓之,莆田人,年四十六。崇祯丁丑(一六三七)进士;其制义,与同年夏允彝、陈子龙齐名。知宣城县;分校乡闱,所取士如王亦临、方以智,俱知名士。弘光时,擢吏部文选司。未几,归;杜门不出。丁亥(一六四七),鲁王召为左都御史;亦不赴,随后归隐厦门。著有《芦中诗文集》《芦蜡史论》《识小录》等书。
张利民字能因,侯官人,年四十五。崇祯庚辰(一六四○)进士,知桐城县。值献贼再攻城,利民集将士执所佩刀杀白鸡,以血洒地曰:“诸公有二心者,彼视”。又折矢誓曰:“利民今日藉诸公力坚守,有功不以上闻者,有如此矢!”蒋士感泣。贼百计攻之,不克;会黄得功来援,遂解去。在邑三年,治行推天下第一;擢户科给事中。国变后,遁入厦门,缁衣破履,自称田中和尚。
李瑞和字宝弓,漳浦人,年四十八。崇祯甲戌(一六三四)进士。官松江推官,讼狱多平反;松江人塑像生祀之。寻擢御史,视盐政两浙;丁艰归。国变后,遁入厦门。
郭贞一字符侯,同安人,年四十。崇祯庚辰(一六四○)进士;行取御史,巡按浙东。弘光时,擢右都御史。内监不遵朝班,疏纠之;宦侍屏息,一时风采懔然。丙戌(一六四六)后,归隐厦门。
杨期演字则龙,余姚人,年三十九。崇祯庚午(一六四二)举人;博学,工古文词。闽中召为兵部主事。国变后归厦门,僧帽道帔,杜门不出。每春秋佳日,陟山巅北望,酹酒哭拜;闻者怜之。着有《易经管见》《岛上纪事》。
王忠孝字长孺,惠安人,年四十七。崇祯甲戌(一六三四)进士,授户部主事。转苏州饷,忤内监郑希诏,缇骑(东厂的人)逮治。故事:缇骑所至,不餍欲,则荼毒随之。忠孝不具一餐之费,缇骑怨恨;京师相传为异事。入狱,词不挠,廷杖、遣戍;御史王志道疏救,得释。弘光时,授绍兴知府。隆武帝擢光禄寺少卿,迁左副都御史。闽亡,隐于厦门。
任颖锋,字脱立,无锡人,年四十四。崇祯庚午(一六四二)举人。鲁王监国时,以职方郎中监督师熊汝霖军,从监国航海。定西侯张名振尝舟过昌国卫,守城兵以炮击之,中名振卧床;名振大怒曰:“叛军无礼乃尔邪!”袭破之;掳城中妇女二百八十有奇,将赏给军士。颖锋自舟山至,事具以告;颖锋力争之,竟日与名振大争,僚佐劝止之。明晨,名振迎入帐,抗论如前,乃礼谢之;妇女得放还。辛卯(一六五一)八月舟山陷,突围得脱,归至厦门。
张应星,宣城人,江南贡生,年四十三。习谶纬,工剑术。官知州,以军功擢部郎。隆武建号,赍诏赐沐天波;过汀州,归化知县华廷献留之宴。忽报峒贼将至;应星曰:“我虽过客,而眷属在城,义无退避;祸福与君共之。”集绅士,沥血神前。登陴,望贼阵曰:“此名赤脚城,如马足裹铁,履山坂如平地;吾识此符咒!”破之,立解。贼造天车如方栅,容四十余人;数人推而前,高与城齐。应星以冲木破之,相持数昼夜,城赖以全,甲午(一六五四年)归隐厦门。
林敏政,字德言,仙游人,年四十二。崇祯庚辰(一六四○)进士。知潜山县,时贼张献忠欲东掠江南,其将孙可望率贼军数万围潜山,敏政统吏民,寡壮士,申号令,筑重墙而坚守,贼数攻竟不能下,后解去,献忠亦终弃江南走湖广。南京破后,随父兵部侍郎林兰友入效隆武,任礼部主事,隆武又败,归隐厦门。
唐明学,字道同,仙游人,年四十三。崇祯庚辰(一六四○)进士。知兴国县。兴为吉、赣门户,土寇王仲之乱,明学练义勇自将之,屡挫贼锋;邑恃以无恐。隆武败后,随父兵部尚书唐显悦入厦门,任兵部主事,后辞去。曾受学与“西来孔子”艾儒略,精西方天文历算之学和铸炮之术。
根据前世猎头公司的经验,郑锦觉得上面这十人都至少应是年薪百万的主。这样年薪百万的一个月能猎一个那都是很大的功劳业绩了,没想到现在竟然有可能要一下就猎十个。哦,这里用“猎”这个词稍有些不妥,不是猎,而是求,像刘备求诸葛亮那样去求。
“近南兄,你觉得从这十人中选八个出来做县令如何?”郑锦勾出一下那十个人的名字,然后询问陈近南的意见。
陈近南显然对这些人的资料都已详细看过,所以扫了一下那些名字后就恭维地答了一句:“世子果然慧眼识才!”然后又表情严肃地说道:“但这些人恐怕不会那么轻易出山,以前延平王也让属下去聘请过他们,但都没有用。”
郑锦笑了笑道:“我知道。才气大的人脾气也会大一些。我不会让近南兄你去跑腿的,我会亲自去跑腿,即使三跑四跑也在所不辞。”
“世子英明!”陈近南又恭维了一句,不知是真心还是在拍马屁。
“但是剩下的还是有劳近南兄去给我招聘过来,总不能一百多人都要我去跑腿吧!”
……
想不到准岳父唐明学还是个懂西学的科技精英,或许让他去做县令有些屈才了。新陆军肯定要弄炮兵,这些大炮都从葡萄牙人手中购买太贵了,或者也买不了那么多,如果能自己造则会便宜许多。让岳父大人为郑家开枪炮兵工厂,做将来的工部尚书如何?
看到那个习谶纬,工剑术的张应星,郑锦不觉又想起了另一个奇才——宋应星。他这时应该还隐居在家乡南昌府奉新县,那本科技巨著《天工开物》早已经写完,他培养的学生和儿子也应该已成才。
应该让洪门左使陆天佑带自己的一封亲笔信和银子去一趟奉新。
自己也得亲自尽快去拜访上面那十个人。
第一个就从准岳父唐明学开始拜访起。
现在就去。
“世子要去拜访唐主事,可以找一个人当向导。”陈近南在一旁提醒。
“谁?”
“唐超。”
“那个有点像娘们第一个一箭穿靶的小兵?”
“对,他是唐主事的儿子,也是世子将来的内兄。”
“他应该没我大吧!”
“那就是内弟。”
“好,你派人去把唐超给我叫过来。”
“等等。”
“世子还有何吩咐?”
“唐超是哪个将军的营下?”
“郑泰将军。”
“那你去顺便去跟郑将军说一声,我要将唐超调到我的侍卫队中来。还有,阅兵场上表现及格的,你也都要尽快将他们从原营中调出来,编成九个班,其中八个准备调去漳州八个县,一个留作总部用。”
“是,世子。”
“辛苦你了,近南兄,这些事很细琐,很辛苦,但都很重要。”
“为光复大明,属下不辞万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