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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参军大驾光临我小小的来燕楼,真是荣幸之至!”虎娘笑脸出迎。
焦魁斜看别处,只手指挥全副武装的衙兵:“来人,把这胆大包天的酒楼封了!”
“官爷且慢——”虎娘高声阻拦,“焦参军给了我们三天时间筹集钱粮,怎么才过一天就等不及了?”虎娘示意立在焦魁身后的宋大石,宋大石掀开门边粗葛布。
“这有十二袋子的稻米,共是一斛两斗整,加上来燕楼上上下下拼凑的铜板……”虎娘接过阿拐婆递上的四串青丝钱道,“刚好凑够焦参军要的四贯长春税,毫厘不差!焦参军若不放心,就找人点点吧!”
出乎虎娘的意料,焦魁没有立刻扑上铜钱,他鼻中轻哼一声,转过身去。
焦魁慢慢走近宋大石,一双官靴停在靠墙堆立的米袋子旁。他一手拔出属下腰间的短刀,朝墙一挥——“唰啦啦”雪白的米粒撒落一地!
众人的视线紧随焦魁手中刀,插入地上米堆。虎娘的心一紧,她似乎发现了什么。
“果然……”焦魁冷笑,银亮的刀刃从米里挑起半部竹契。
不足掌长的泛白细竹简正面刻有几个略能辨识的金字小篆,上书:大、唐、江、宁、府、库、贡!
“果然!”焦魁把证据送到虎娘面前,怒言相向:“今早本官接到密报,说来燕楼有人偷盗府库的贡米。本官最初还不相信,谁知果如密报所言!这枚埋在贡米中的官契即是铁证,虎大娘,你还有何好狡辩?”
虎娘精致非常的圆眸眨动两下,“呵,焦参军你手里的只有半部,合上府尹大人的另外半部,才能定案不是?”
“刁妇!”焦魁不愿与之多辩,一声令下:“来燕楼胆敢盗窃皇城府库,意图掩盖真相,罪大恶极!来人啊,把楼里的一干人等抓起来,押入大牢候审!”
衙兵蠢蠢欲动,“——且慢!”虎娘再次勒止,她冷眼直视入焦魁的眼底道:“望请焦参军再考虑一下,如何?”
来燕楼东北角临水客房,房门虚掩,稀疏蜘蛛网爬上门外狭廊顶朱灰色的横梁木。
门内,虎娘与焦魁桌旁对坐,阿拐婆呈上一盘码放齐整的银梃。
“明人不说暗话!焦参军,你要的只是一个领罪的人,我甘愿随你回衙门。这二百两银买我来燕楼打杂的手下,够不够?”虎娘将银子推向焦魁。
焦魁垂目而视,“虎大娘四贯铜钱凑得辛苦,百两银子却信手拈来,真让本官刮目相看。”他裹起盘上布道,“偷盗贡米一事,经本官详查,全属虎大娘一人所为,来燕楼众人皆不知情。”他揣布包入袖,扬面抬臂,“虎大娘,请吧!”
虎娘毅然起身,阿拐婆从旁阻拦:“小姐去哪里,老奴跟去哪里。”
“阿玉。”虎娘回首避开焦魁,对阿拐婆道,“你留下来,想办法为我开罪。”
“不,老奴不能见小姐一人受苦。”阿拐婆主意已定,“当官的,把我拐婆一道押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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衙兵来得快,去得也快,没想林虎儿的“今日歇业”一语成谶。
来燕楼紧闭的堂内,秋水和巧儿静坐。林虎儿焦急踱步,庄无颜想帮忙却帮不上。
“怎么办、怎么办?我娘和阿拐婆都被那狗官带走了……”林虎儿挠头,停步对宋大石命令,“大石头,今晚你就随我进官牢,把她们二人救出来!”
宋大石摇首,巧儿劝阻:“行不通的,虎少爷。你可知皇城大狱的守备有多严密?万一救人不成反被擒,劫狱可是掉脑袋的罪!”
“啊啊啊!”林虎儿一吼,“掉脑袋算什么?我娘性命不保,你们若贪生怕死,我一人去!”
“虎少爷。”宋大石以身拦住林虎儿,向他分析情势:“虎娘无辜入狱,我们每个人都着急。但贸然送死,岂不枉费虎娘的心意?”林虎儿垂首,宋大石肃容对众人说:“我们不但要救人,还要光明正大地救人,彻底洗刷虎娘的冤情,让焦魁百口莫辩!”
庄无颜连连点头,来燕楼的众人稍稍拾回几分士气。
“你说,该怎么办?”林虎儿问宋大石。
宋大石看向空空的墙角,一斛二斗米作为证物被官兵运走。他思量道:“税米分明由包大叔亲自送来,怎会夹藏官契?我们先去包诚米铺,向包大叔他们问问清楚。”
秦淮岸北,比邻都城南门,包诚米铺门前尽是层层围观的百姓。“什么!”宋大石吃惊地听米铺隔壁的伞铺老板告诉他说:“包大叔和寻姑姑刚被衙门收押?”
收押的理由不是别的,正是“盗窃府库贡米”!林虎儿扼腕,他们来晚了一步。
庄无颜急了:“大石哥、虎少爷,连阿寻姑姑也被抓走了?她怀有身孕啊!”
执意跟随而来的庄无颜渐渐察觉有不对劲的地方,米铺开张不久,阿寻姑姑他们没理由犯下重罪,定是官府的人弄错了。可她不懂,如此重罪怎会轻易弄错呢?
除非……,宋大石脸色阴沉,除非是有预谋的栽赃!
“无颜,你先回来燕楼,我和虎少爷追去衙门看看。”宋大石说。
于是,庄无颜与二人在米铺前分别,可她磨蹭着脚步,不愿就此返回来燕楼。
“会是谁呢?”最近与来燕楼还有包诚米铺结怨的人……庄无颜正苦思冥想,余光捕捉到对岸一缕熟悉的人影。她的眼瞳骤然定在那人身上,哎,上次日落时让他跑掉了,这次,庄无颜决心追上他!
个头高高瘦瘦的少年,一身浅蓝布衣裤,边阔步前行、边不时地回头张望。
就在他放松防备的同时,迎面一人撞入怀中:“小石哥!呼……你为什么躲我?”
庄无颜气喘吁吁地抓牢宋小石的衣袖不肯放,宋小石徒劳扭动两下手臂,叹气:“唉,你一个女孩儿家,怎么跑起来比兔子还快?好了,我不走了,你放手吧。”
“不放!”庄无颜弯腰道,“你跟我回来燕楼,虎娘呼……和阿拐婆出事了!”
“唉。”宋小石再叹一口气,顾忌地看向四周,掰开庄无颜的手指,“走吧,小石哥请你吃碗面。”庄无颜无力仰头:吃的?也好。
“姑苏羊肉汤饼两碗,客官慢用!”一声吆喝,热气腾腾的大碗端上露天长桌。
宋小石拾起桌上一双竹筷说:“吃吧,无颜,不够吃再要,小石哥付钱呵!”
“咦?”庄无颜呆看大口吃面的宋小石,不单是他慷慨的口气有些可疑,还有他身上穿的衣服……但庄无颜没空多问,她急着把这几日来燕楼发生的事讲给宋小石听。
待她讲完,宋小石刚好端起碗喝下最后一口羊肉汤。他抬手背抹抹嘴巴,“无颜,我问你,那半部竹契上印刻的,可是‘大唐江宁府贡’几个字?”
庄无颜慎重回忆之后道:“是啊,大石哥是这样说的……”
“啪!”宋小石以掌拍桌,眼中燃起两束火苗,“我知道了,捣鬼的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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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篷轻舟停于窗下,一双玉手推开临水花格窗。
耳边忽响陌生男子的体贴问语:“姑娘,我见你愁眉不展,可有什么忧心事?”
秋水望向不知何时跃上楼来的男人,垂眸行一个福礼,不怒也不惊地答他:“我没心事。假使有,秋水不过是来燕楼身份卑微的琴女,凭何劳烦冯九公子的关心呢?”
冯休勾唇一笑,她知道他是谁,证明她暗中关心他,事情已成了大半。
倚跨花窗而坐的冯休一腿屈膝、一脚着地,他半嗅手中桃枝、细细打量眼前外貌出众的女子说:“你叫秋水?秋水,名字美,人更美……”
秋水没有回应,转身几步,只觉发髻一动,回头看,冯休立在她面前、薄唇带笑。秋水抬指摸索,那盛开的桃枝已然插上自己的脑后。
“秋水么?”冯休与她拉开距离,漫不经心地观察小小的房间,“若说、若说我喜欢你,自我见你的第一眼起就喜欢上了你……”冯休侧首直视秋水,等待下文。
秋水听后,宠辱不惊地再作万福道:“多谢冯公子抬爱,秋水愧不敢当。”
冯休愣了好一会儿,才轻浮问:“你知道我是谁吗?你难道不想做我的女人?”
(男主还没正儿八百登场呢,就有亲退收了?我的小心脏碎满地……不过,超级金刚防弹玻璃心不正是这样炼就的!退收的亲若在,我想说我仍然感谢你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