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李进宜回身背手，对秋水说，“你不知有不知的好处，本来，别人的故事与你何干？你只须记得你娘的良苦用心，就好。”
秋水见李进宜向亭外迈步，连忙起身问：“公子，你要离开了？”
李进宜默认。秋水抱琴两步上前：“秋水还未知公子尊姓？”
李进宜半回身，背后月影西沉，反问：“你，真的不知吗？”
“我……”秋水心虚落目，听李进宜坦然道：“自秋水姑娘你一袭素钗荷裙，婷婷入寿堂，我的视线就再没能离开姑娘。你若不知我姓名，叫我情何以堪？”
咦？这意思是！
秋水抬眸，李进宜已大步跨出水亭，她手抚亭柱，望他渐行渐远。
“——李公子！”秋水出声，“饮虹桥畔，来燕酒楼……”
李进宜没有放慢脚步，端重的面上由衷浮现一抹温润如玉的暖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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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府另一边，拼命逃亡的宾客聚在挡住去路的铜钉玄铁门前。
“来人，快开门！放我们出府！”
众人捶打坚固如山的门板，慌乱之下，理智丧失殆尽。
刘府的家丁却束手无策，开启这扇门的两把钥匙握在老爷和大管家手中，谁也没权利动。再说，门内是刘府私人库藏重地，哪里是什么通往府外的捷径啊！
“咳、咳、咳，把门打开！”众人急红了眼，回望身后飘来一缕若无若有的火烟。
“兹咿——”两扇铁门不启而开。刘府大管家拥着老爷刘承勋几乎同时赶到。
刘承勋面色铁青，大管家急忙招呼家丁：“快、快关上！”可还是晚了一步。
厚实的门洞薄雾散尽，借着火把的光亮，依稀可见一排排尖顶圆身的筒型米仓高耸入檩！粗略计算，每仓盛满稻米，七十余仓竟有上万石之多，储量堪比江宁府库！
“噢呀……”一时间，唏嘘四起。
刘承勋转向众人，情急摆手：“下官心系社稷、为国存粮，众位莫要误会！”
徐游手持纸扇，踱步由人群而出，徐徐说道：“哦？果真如此，我明日定要奏请圣上奖赏刘大人。对了，刘大人家藏有这么多米粮，几代人都吃不完，若说为国分忧，何不趁去年大旱开仓济民呢？”
刘承勋疏白胡须颤抖，没有回答徐游。
徐游走近，看库内地上散落着几只麻袋，他接着微光弯腰拾起，辨读其上金印：“大、唐、江宁府贡。”徐游将空米袋甩到刘承勋脚下，袋中官契哗啦啦掉落一地。
好事人捡起来瞧：“啊呀，只有北运的贡米才打这样的官印呀！”
众人开始看出点门道来，纷纷掩口议论。
“原来不是为国存粮，而是私挪库米！”
“嘘，小声点，听说刘家盗的可不只米粮……”
刘承勋面目抽搐，管家擦额，藏身家丁中的宋大石与林虎儿遥相对看一眼。
………………
半月前，来燕楼。
“小石头，你如何肯定是刘家在捣鬼？”
“哥你有所不知。凡我们上贡给宋国的方物，均印有‘大唐某州某府贡’的款识。自今年正月，国主宣告改制的敕令，这只金印被废止了，以‘江南国贡’取代。”
“改制的敕令？”宋大石回想，他在御街南门见到过。
宋小石进一步揭露说：“一天，刘府的人给我一包东西让我烧掉，我多个心眼，打开来瞧，里面全是江宁府贡米的官契！”
“难怪……”宋大石揭开谜底，“印有‘大唐江宁府贡’的米根本不是今年的贡米，而是往年的！栽赃陷害来燕楼的人，除了长年私储贡米的刘家还能有谁？”
“你当真把东西烧掉了？”林虎儿急问。
宋小石答：“当然没有。他们不知我识字，我随便烧了把枯树枝对付。今日我路过见包诚米铺被衙役封了，又听无颜一说——这才一下子全弄懂了！”
宋大石皱眉沉声总结：“包大叔和寻姑姑是清白的，有人买通刘家，把往年贡米的官契放入来燕楼和包诚米铺的米袋子里，又贼喊捉贼、跑去报官。”
“他们是什么人？为啥要这样做？”林虎儿想不明白。
宋大石道：“当务之急，是证明虎娘和包大叔的清白。”
“谈何容易？刘家早早把证据毁了。”宋小石接道。
三人沉默托腮，绞尽脑汁思考。楼外天色擦黑，宋小石忽然拍案：“我想到了！”
“快说。”林虎儿催促。
宋小石望望林虎儿又看看哥哥，浓眉下双目含笑，“他们既能潜入来燕楼栽赃，我们为何不能混进刘府，把已经销毁的证物重新安放回去？”
“嗯。”宋大石品读弟弟的话，或许，这是个好法子？
…………
时间回到二月十九，午前，刘府库藏重地。
扮成家丁的宋大石低眉躬腰：“奴才奉命，送还宝物入库。”
看管库门的人抽出袖内银钥匙，“怎么就你一个人，朱姐姐呢？”
“她去见太夫人了，让奴才先将这些东西还库，免得遗失。”
“随我进来核对。”那人解锁开门。宋大石行至门槛，两手一倾，盘上金玉碎响。
“你小心一点啊！摔坏老爷的心爱之物，你我掉脑袋也不够赔的！”
“是、是，奴才该死。”宋大石挡住库门，宋小石与林虎儿猫腰而入。
宋小石在前，林虎儿肩扛一把大锤在后，二人迂回穿行于迷宫般的珍宝库内。稍久，林虎儿抱怨：“小石头，你没记错吧？”
宋小石停下来喘口气说：“怎么会？我花了一贯酒钱才从刘家家丁那里探听来。宝库隔壁是粮库，外墙筑得坚固，内墙却不防人。等我瞧一瞧……往东走，准没错！”
林虎儿又跟着宋小石在珍宝库里转了两个圈，到达尽头，一堵青砖墙矗立眼前。
“砸吧！”宋小石卸下腰间包裹，林虎儿想也没想，两锤落下：“轰、轰，哗啦！”砖碎一地。宋小石先扔包裹过墙洞，随之弯下颀长的身躯敏捷钻入。
“什么响动？你等在这，我进去瞧瞧。”看管库门的人欲撇下宋大石。
“哎呀！”宋大石痛呼，“奴才落下一件玉如意没拿，芳儿姐姐说要开开眼……”
那人立马走回来：“什么？那可是新进府的宝贝，叫我如何交待？快找找！”
“噢，找到了、找到了。”
宋大石一边吸引家丁的注意力，一边想，手头剩下的物件不多，小石头和虎少爷怎么还不见人？
正想着，库中返回的二人隔着珍宝架子露出脑袋。宋大石抬眉，宋小石合眼。宋大石知他们已将贡米袋子和江宁官契送入隔壁的粮库。
宋大石放下心来找退路：“哎唷，大哥，我肚子忽然疼得厉害，我得去趟茅房。”
“走吧、走吧！”那人不耐烦地埋头仔细擦拭玉如意道，“哎，你不用回来了。”
“多谢大哥。”宋大石作揖，宋小石和林虎儿先一步而出，他紧随其后掩上库门。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