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松放松!上半身不要那么僵硬!”
“别紧张继续啊!”
“停下来干嘛?”
华灯初上,阿君已经几乎趴在冰凉的石凳上了。抬起头就看到还在桩上穿梭的蔡学长以及再次练习A/B级动作摔在地上的社长,再往远看是更多的已经在练习F级动作的同届的同学们。阿君是最早加入轮滑社的一批大一新生,脚下的轮子已经磨得快只剩下“骨架”轴承。但是她练会的动作是现在还算努力的数个人中最少的,同样也不是学得最好的。
就像蔡学长说的:阿君不是那种有天赋的人。剩下的只有练这一条路。
“阿君,已经七点啦!”
“啊糟糕!快跑”“诶诶你的面包……”“谢谢学长!”……“阿君到教室了。”
“哦哦一会聊。”再次重复啃面包当晚饭赶晚自习的画面后,阿君终于还是踩着迟到的边缘冲进了教室。鉴于她总是能踩点进教室的特性,同班同学们看到她进教室就会进行上课的准备,随后不久就能看到老师夹着书出现在门口。手机嗡嗡的响声打断了阿君半神游的看书状态。
“……你开玩笑的吧,亲?”
“真的,明天晚上九点钟记得来火车站接我啊,行李真的搬不回去啊!”“你一定要请我吃饭,躲不掉的。”
“嘻嘻,和你同寝室真好!”
刚打下晚自习的铃,阿君便急匆匆的跑了出去,轮滑社作为练习场地的一块水泥地只剩下几个学长学姐,地上也只还摆着一排桩。他们看到阿君下来以后都坐在一边休息,把桩让了出来。先来几次基础动作前交叉找找感觉——没想到前交叉都碰倒了几个桩。在心里暗暗叹气,一边慢慢沿着桩把倒下的桩捡起来。耳边突然传来一个学姐的声音,听上去好像是“后面有人”……
斜眼看过去,等阿君反应过来好像是一个穿着卡其色裤子的人在快速转圈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
“那个,你没事吧?”
“还好……”阿君郁闷的坐在地上良久后自己爬了起来,蹲在地上缓了缓才移动到石凳上坐好。最让她感觉到无语的是,撞倒了自己的社长当时就自己爬起来跑远了,反而是刚才的学姐来安慰了几句……摔的不是很重,但是阿君没有经验,落地的时候左手腕撑地太猛,有点扭伤。如果是别人的话,阿君至少要踹回一脚。但是摔倒在地的时候摔懵了,再加上对方是社长。每个人应该都有这么一段时光,注意着某个人,把对方的每个动作、每个细微的表情记入脑海,然后发现每天的阳光都是那么灿烂。更美好的是,对方也偶尔的会注意到自己。
这是一个易碎的梦。轻轻的一下敲门的力道就能让它粉身碎骨、荡然无存。
……
“阿君,你确定要带着这个小家伙去露营?”
“没办法啊,找不到人照顾……学长你等等帮我拿拿东西啊!”
“自个儿拿!”
“不能这么狠心!”
背着硕大的装满各种东西的DC包,还提着一包不明物的阿君正痛苦的四处找人帮忙拿着运猫的小笼子。决定带猫咪参加轮滑社的露营活动没有花费多大的决心,阿君一直在发现纳瑜的不同寻常之处,其中最让她欣喜的一点就是……
纳瑜不会像别的猫那样到处掉毛、抓坏家具或者尿尿。后两点还能认为是以前的主人训练过什么的,不怎么会掉毛是因为什么品种呢?不过阿君一向不愿意追根刨底。码头边的风有点凉,纳瑜正缩在笼子里面暗暗抱怨着笼子里竟然不垫点保暖的东西,就被一双陌生的却很温暖的手抱了出来。纳瑜琥珀色的瞳孔映着一张看上去年纪很小的脸,不过当抱着纳瑜的人弯起眼角笑起来的时候,感觉得到这个人应该比刚刚成年的阿君大上不少。
“这是你养的吗,阿君?”
“是,啊……社长。”
“呵叨猫吗?叫什么名字?”
“大概是吧,名字还没想好。”
“等露营以后一起想一个名字吧。”
社长抱着纳瑜站起身,帮怀里的猫咪抓痒的动作看上去很熟练。琥珀色的瞳孔在两个人之间转来转去,然后安静的眯了起来。旁观者总是能很快的看出来一些事情,不过成熟的人会避免作为无关者揭开它。一路颠簸,除了路上有一个男生晕船以外,露营进行的很顺利。作为女孩子,阿君也不用去帮忙搬烧烤架子,甚至不用掏出钱包买午饭。
“这种时候学长就是这么用的”这是付学姐说的轮滑社秘籍之一。
【江边的沙滩很柔软,踩上去有点咯吱咯吱的感觉。本来以为猫怕水会不肯跟过来,没想到它一点都不怕的样子。看来是收养了一只不得了的猫咪呢。分帐篷的时候和同寝室的小颜在一起,还有一个同系的女生。第一次搭帐篷,感觉完成后很了不起的样子……】
鼻尖沙沙沙的在笔记本的一页上滑动着,借着充电式台灯的灯光写了几句日记后,就有人来叫阿君去参加晚上的活动了。帐篷围着的空地中央生着篝火,一边还堆着很多从树林捡来的树枝,阿君的师傅一直忍耐着不直接砍一棵树来烧。一圈圈自我介绍走下来,还是有好几个同届的社团成员的名字没有记住。最后决定进行猜数字的游戏,猜中数字的人要接受真心话或者大冒险的惩罚。
“我绝对不选真心话,一定要被整的很惨!”
“那就大冒险?你确定?”
“……不确定。”“干脆点撒学长!”
“那就真心话!”
“好嘞,真心话啊……打算什么时候表白?”
一片“哦~~”的声音中,副社长一脸僵硬的装作继续往已经烧的很旺的篝火里添柴,阿君暗暗的感慨着坐在她师傅旁边竟然敢选真心话。应该说这种游戏的重点不是数字,而是轮到的人是谁。
“69!”
“1到69!”
“50。”
“社长中了!”
“靠终于整到你了!”
转了好几个圈子以后,惩罚终于轮到了被很多人虎视眈眈期待着的社长身上。
“跨步唱东方红!”
“不会唱。”
“那就国歌……”
“国歌不行。”
“你说‘社长亲我一下’!……他妈的不是亲我!滚开!”
“我想到了!用妩媚的姿势说‘雅蠛蝶’!”
又是一片“哦~~~”的声音。
“社长怎么还笑的这么开心……”
“他习惯了,社长脾气很好的。”
一圈年轻人正闹腾的热火朝天的时候,没人注意到纳瑜这个小东西从人群的缝隙中钻了出去。走到远离篝火的地方以后,纳瑜才长长的吐出一口气。篝火边确实很热闹,不过总让她感觉到一种藏着的不和谐的感觉。就像隐藏着矛盾被一层表象的纸包裹着,只要踩上去就会破掉。她也说不清这种感觉来自哪里。
“夜空挺漂亮的,不过那些人不会想看呢。”
前几天刚下过雨,江滩的沙子还有一点潮湿,银白色的月光映着镶着白边的镜子一般的江滩。这样美的景色就应该发生一些什么故事才不浪费吧。纳瑜钻进灌木丛里趴了一会以后,就远远地看到围成一圈的人慢慢的散开,大多数都进帐篷休息了,剩下几个守夜的男生和少数在玩游戏的人。一个身影从露营地的侧边饶了过来,走到了人人烟少的纳瑜选中的地方附近。
“那么……帮你一次吧。”
“女生都早点去休息吧,明天要赶八点钟的船过江回去……阿君你听到我说话没?”
“啊我在找猫……”
“我去,叫你别带宠物来吧?”
“哎呀帮我找找赶紧的!”
“真是的……”伸手拨开几个堆着的背包,纳瑜突然从背包后面出现吓了学长一跳。
“诶阿君在这里!”
“谢谢学长!……学长……猫咪不能这种提着的后腿……”
“那要怎么提?”“诶尾巴更不行!”
“喵!”“天!妈呀差点被挠到!”
“还是给我吧……”
“早点去休息啊,知道了嘛?”
“是是。”
学长说完就继续去看其他人的情况了,阿君刚要拉开帐篷的门,刚老实下来的猫突然又挣脱了她的怀抱就往露营地外跑。阿君惊叫一声小跑着跟上去,这次竟然勉强跟上了猫咪的脚步,而且那家伙竟然还时不时会停下来等阿君追赶。
“这是在搞什么啊!……”
穿过江滩和露营地交接的窄窄的树林,夜晚的江滩和白天完全不同,笼罩神秘又令人想要触碰的气息。
“好了,别乱跑了,跟我回去。”
纳瑜盯了阿君一眼,把目光投向更远的地方,阿君疑惑的也向前看过去。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独自站在靠近江水的地方,身形的边缘镀着一层银白色的月光。美景,没有旁人,不在学校。阿君下意识的吸了一口气,然后突然觉得脚后跟一阵毛茸茸的感觉,天知道这么小的猫怎么会有这么大力气,差点让她摔了个踉跄。再抬起头时,阿君已经准备抬起脚走过去了。不过,另一个声音出现了。
“小杉!来陪我玩水!”
“这个不好吧……”
“来啦来啦这么大了还怕水!”
阿君还站在树林的影子下,看着社长被付学姐拉走,两行脚印延伸到江水边,就算隔得这么远明明看不到江边的画面,也好像听到了嬉闹声。
“回去了。”
迅速把纳瑜抓起来,阿君好像逃一样的跑回了露营地。
“阿君?你跑到哪去了?”
“猫又跑掉了,我去睡了,晚安学长。”
“哦晚安。”
阿君迅速把帐篷的拉链拉开又关上,将学长关心又疑惑的眼神挡在外面,脑海中却一直在回放着刚才应该算是阿君自己幻想出的画面。但是那些怎么看都很亲昵的画面却越来越清晰,好像她真的亲眼所见一般。钻进帐篷的时候另外两个人已经睡下了,阿君轻手轻脚的安置好纳瑜,把衣服仍在背包里然后侧卧着,看着蓝色的帐篷过了一夜。一夜不只是如何度过的。就算在帐篷里,也还是有不少的沙子。除了已经不是第一次露营的学长学姐,其他人几乎都没有休息好。于是第二天早上等所有人都起来已经赶不上八点钟的船了。
“别急,我们还是决定赶九点钟的船……阿君?”
“我知道啊,学长去那边拆帐篷吧这个我来。”
“行。”
一个早上阿君都在到处帮人拆帐篷收杆子,接着又在帮忙清理露营地。让熟悉阿君一向懒散的性格的几个人二丈摸不着头脑。把租来的东西还给商店,阿君又一下闲了下来,走在回码头的路上有点恍惚。找了个借口把自己落在队伍的最后面,塞上耳机。听说戴上耳机开大声音,世界就能是你的
——如果不是一抬头就看到社长正把手搭在付学姐肩上的话。
不是流泪的感觉,也不是绝望的感觉,更不到心碎的感觉。
只是小小的四四方方的一个世界塌掉了一块。轰的一声,然后死一般的寂静。
……
【……这是我一直在期盼着的露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