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酪永远都是有限的。
各大书店的目标客户群体，大概能够分为两种人。
一种人便是读书人，这类人大多数是以科考为目标，也是极为优秀的客户群体，竞争也相对激烈。
便是因为如此，一些书店甚至直接选择与一些书院合作，书院销售出去的书本再进行分成。
正所谓看得见的蛋糕利润薄，越是稳定的生意，利润就越少。
而另外一类人，可以分为普通人。
普通人并不是以书本知识为生，大部分人都是购买时文小说，就算有些人附庸风雅，购买的欲望总不见得多强烈。这一类人相比那些读书人来说，购买力要弱的多。但是这类人却胜在人数众多，群体庞大。
可是人的购买力总是有限的，这类人并没有那么忠诚，他们平常手头上有个东西能够摇头晃脑的读几句便是了，需求并不是十分旺盛，让他们每月多掏些银子去买书自然是舍不得的。
而一本书的价格，一般都是不菲的，就算是普通的时文，一月读个几本也是花费不少。
现在，廉价的报纸诞生了。
这种用草纸制成的廉价报纸直接冲击了书店的低端市场。
实际上报纸除了纸张比较差之外，无论是内容还是时效性都远比时文小说要强许多，何况上面那些“新闻”真的是十分新鲜，本来大家不知道的事情，被报纸这么一说，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了。
报纸风靡一时，形成了一团巨大的风暴，席卷了整个京城。
可能城东发生的一件离奇的事情，第二天就已经满城皆知，这传播的速度放在曾经几乎是不可想象的。
口口相传之中，便是吸引了更多的人关注报纸，人与人之间也是会传染的。
例如一群人聚在一起，三五个人都在讨论昨天报纸报道的内容，而自己一无所知，岂不是显得十分另类？反正十个铜板不过是小钱罢了，买了看了，能够当做谈资也算是不错了。
于是京城之中，已经不断地出现这种对话：“看过昨天的报纸了吗？XXX竟然被衙门抓了！……”
当初宁屈与肖明雄找上了那些书店老板，洽淡合作，可是人家压根就不搭理自己，现在倒是急眼了。
不少书店的老板隔三差五的又往报社跑，找上门来要求合作。
宁屈对于这种要求合作的，也是来者不拒。
他明白报童卖报纸固然是不错，但是书店是报纸的天然载体，作为一个有远见的现代人，自然不会跟书店这般置气，与谁过不去都不会与钱过不去，报纸的影响力越大，那么报社的盈利就会越来越大！
这是一个合则双赢的事情，可是总有人不识时务，在角落里面眼红。
古人想不到的事情，不代表古人就没那个脑袋想到。
当报纸这种新鲜事物一出现，就有人分析了报纸的利弊。
报纸记载新闻时事，这边是一种犀利的宣传工具，有人一眼就看到了其中的危机。
倘若报纸公开的说三道四怎么办？防老百姓之口甚于防川啊！
例如京城最大的书店——天下书店的老板，在反复观摩了几份报纸之后，就连夜赶往礼部尚书那里。
这年头礼部尚书，差不多管的东西很多，朝廷的重要礼仪，主持科举考试，负责接待外宾等等，等于教育部、外交部、文化部、宣传部的合体。
搞宣传这些，正归礼部管辖。
礼部尚书吴志第与天下书店的老板王赛是老乡，虽然两者之间的身份天差地别，但是吴志第一向对老乡比较照佛，而其中更是与王赛的关系较好，故而王赛在第一时间将报纸呈给了吴志第。
“吴大人，这报纸的事情，您怎么看？”王赛看到吴志第专心致志的读完放下之后才小心翼翼的问道。
“好，好东西！你说这是报纸是谁想出来的？这么有心窍？这报纸是三天一刊？那倘若改为一天一刊，那岂不真的成了足不出户，可知天下事？”吴志第赞叹道。
不外出，知天下，乃是读书人引以为傲的本事，可是这话时有水分的，因为读书人所学的知识时效性很差，也许学到的这个知识经过这么多年已经改变了，而书上的内容却没有变化，这就是时效性带来的问题。
而报纸则完全不同，它每日每日的更新，看到的内容都是新鲜的，有些内容就是昨天或者前天发生的事情。
“可是吴大人！这报纸若是掌控不好，那可是一个大麻烦！”王赛看到吴志第竟然还赞叹，只有继续说道。
“哦？王赛，你说这是一个麻烦，我想听听是什么麻烦？”
吴志第毕竟是尚书，王赛虽然急于表达自己的观点，也不至于卖弄，他才慢慢的说道：“大人，这报纸里的内容虽说没什么问题，可是今日一上报纸，明日全城就知道了，现在的事情都是一些小事情，可是倘若哪一日有损皇家的事情，登上了报纸，岂不会闹得满城风雨？天下皆知？”
听到王赛的话，吴志第才反应过来，笑道：“王赛此言的意思，应该说是防民之口甚于防川？”
王赛认真的点点头说道：“大人所言极是。”
吴志第站起来走了两圈，说道：“这倒是一个问题，那报社若是卖的报纸越多，便是一个大大的喉舌，这喉舌倘若不在朝廷的掌控之下，终究是一个问题……倘若真的被那报社弄出了一些什么动静……”
那他这个主管宣传的尚书，怕也是会有大麻烦的。
想到这里，吴志第便说道：“明日我就派人去那报社，与那报社的老板谈谈，看情况再定夺吧。”
听到吴志第的话，王赛心中暗自得意。
这就是“报纸”的死穴，皇家最畏惧的不是高来高去的强者，而是整个国家的载体，广大劳苦大众。
众人都是从众心态，一个人说自己是皇帝，那么大家会认为他是疯子，可是一万个人说一个人是皇帝，那么他就真的是皇帝。
倘若，报纸告诉天下人，那个皇帝有问题，这时候乐子才叫大了。
这边是无论如何绕不过去的一个坎儿，报社的基因就会被朝廷忌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