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玄灵阁。
会客厅内灯火通明,玄灵阁白袍长老周赤眉居中而坐,右侧是柳宽简远堂两位长老以及李沧海和林平之,左侧上首位坐着一位青袍中年人,背后站着两名白袍修士。
如果说周赤眉给人的感觉是不怒自威,油然而生敬畏的话,这人就像是一座险峰,有种居高临下的狂傲,随随便便往那一坐,便散发出一股锐利之极的威压,令人不敢直视。
在他的脚下趴着一头懒洋洋黑地白花的獒犬,体型不大,看上去很是温顺,但周赤眉知道,这可不是什么獒犬,而是一头强大的妖兽夜雪望天犼。
他就是象山宗第三号人物,掌控数千名弟子生杀大权的玄罗殿殿主岳山!
象山宗执西北灵修界牛耳数百年,尤其宗主晋寒蝉天才绝艳,三十三岁晋真灵境,四十六岁执掌象山宗,次年晋为至灵境,成为西北灵修界第一人,象山宗声名之盛,一时无两,连西凉城玄灵阁都得礼让三分。
余不群离奇死亡的消息在象山宗引起了轩然大波,对晋寒蝉来说,象山宗的威严和声名不容有侮,胆敢雷池一步必以雷霆手段压制。更何况余不群并非普通弟子,而是一位天资出众的灵师,不明不白的被人害死,简直是对象山宗赤裸裸的挑战,绝对不可饶恕。因此他直接派出天地玄三殿中的玄罗殿殿主岳山赶来黑石城,彻底解决这件事。
“周长老,玄灵阁与象山宗想来交好,本座也不想两家为此心生芥蒂,但事关重大,宗主严命本座务必严查,还请周长老行个方便,让葛月儿出来问几句话。”岳山淡淡的说道。
周赤眉听了,心里颇为不爽,这话听着很客气,其实咄咄逼人,暗含威胁。葛月儿现在是玄灵阁的心头肉,三大长老的前途系与其一身,若把葛月儿交出来,依象山宗的行事风格,绝对凶多吉少。
“岳先生,贵宗余先生遇害之时,葛月儿还未入玄灵阁,没有一丝修为,就是现在也不过刚入通灵阶,要说她能暗害贵宗余不群先生,绝无可能。”
岳山脸上没有一丝表情,说道:“据本宗灵武堂首座罗不平长老的调查,和李沧海李家主的描述,葛月儿跟葛瓒还有妖兽赤焰虎关系密切,即便没参与谋杀也是知情人。周长老不可不察。”
周赤眉横了李沧海一眼,心道,怎么哪里都有你?这快就巴结上象山宗,你想干什么?见李沧海吓的低下头,周赤眉哼了一声,道:“半个多月前,罗长老把葛瓒和那头妖兽赶入龙尾山,据说已经手刃仇人,大仇已报,不知岳先生此举何意?”
岳山双眼精光一闪,道:“本座不想兜圈子,明说了吧,来玄灵阁之前,本座已然调查清楚,以葛瓒和那妖兽的修为不可能杀掉不群,本座怀疑他们是受人指使。”说着,目光在三大长老身上一扫,继续道:“象山宗不可辱!不可欺!宗门弟子在西凉府治下被杀,分明是无视象山宗的存在,本座挖地三尺,也要把主使者揪出来!”
他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违抗的威压和决绝的狠辣之气,令人心头一凛。
周赤眉等三大长老交换了一下眼神,均暗想:黑石城有本事杀死余不群的也就我们三人,莫非他开始怀疑是玄灵阁干的?倘若这屎盆子扣在玄阁头上,真是跳进鸿江也洗不清。看他这般模样,若再强行阻拦非得翻脸不可。
无奈之余,周赤眉心中异常恼火,再小的玄灵阁也代表圣地青丘,象山宗如此盛气凌人未免太过狂妄。当下敷衍道:“岳先生,现下天色已晚,葛月儿乃是女儿身,深夜到此多有不便,明日一早再唤来她问话,您看如何?”
岳山眉峰微微一皱,本想再说些什么,但周赤眉已然放低身段,不说低声下气也差不多,若再咄咄逼人就有些过分了,当下点点头,说道:“既然如此,本座先行告辞。”
话音刚落,忽听李沧海颤巍巍的道:“岳殿主,周长老,葛月儿现在……在葛家祠堂。”
周赤眉狠狠瞪了李沧海一眼,强压怒火道:“李家主,好大威风,玄灵阁弟子的行踪都了如指掌。”
李沧海心思电闪,玄灵阁肯定是已然得罪了,但葛瓒弩机的制作秘方和矿藏图才是重点,倘若这回巴结上象山宗,李易天能拜在罗长老门下,玄灵阁也不能把李家如何。
打定主意,李沧海道:“在下不敢,葛月儿是知情人,不得不如此,犬子和罗长老怀疑她要去销毁证据,已经追过去了。”
岳山起身道:“多谢李家主提醒。”又对周赤眉道:“周长老放心,若葛月儿不知内情,本座绝不会伤她一根寒毛。”
很明显,这已经是岳山的底线,周赤眉只得点点头,不再说话。
走出玄灵阁,李沧海快步来到岳山身边,点头哈腰的道:“岳殿主,葛月儿性子执拗,只问恐怕问不出什么来,还需用些手段。”
岳山连看也不看他,道:“李家主有何手段,无需跟本座多言。”
李沧海道:“是,在下给您带路。”说着,冲林平之使了个眼色,林平之会意,身形一晃,钻入黑暗之中。
……
葛家祠堂外。
罗不平老江湖遇到新问题。被葛瓒一句话搞的如芒在背,浑身不自在。有什么可说道的?问他是不是杀了余不群?或者问他和那妖兽为什么没死在矿洞里?
“呵呵呵,好说,好说。”罗不平定住心神,顺口打了个哈哈,脑袋飞快的运转,寻找脱身之法。
葛瓒眼睛一瞪:“既然你不说,那小爷有句话要问你,为什么对我穷追不舍?”
罗不平吞了口唾沫,干咳了一声:“葛大少,事情原委是这样的,老夫同门师弟余不群莫名失踪,经查证,余师弟正是在此遇害,而此地是葛家宗祠,故此老夫一路追查,发现……一些妖兽的灵力波动,所以便想问问葛大少可有此事。”
“哦,原来如此。”葛瓒故作醒悟状,“可是你已经把我和小花杀掉了啊,干嘛又跟这小子一块来欺负我妹子?”
罗不平摸不清葛瓒底细,干笑遮脸:“葛大少说的哪里话,老夫怎会欺负小孩子,只是想问问余师弟遗物下落而已。”
葛瓒嘿嘿一笑:“既然如此,你就问吧,我知道的比她多。”
他并不怕被罗不平看出自己其实只是头纸老虎,后面有小花顶着呢,那家伙练了几道琅虬琼文符,早就想在罗不平身上试试威力,以罗不平凡灵境巅峰的修为,估计两道符就能给打出屎来。所以葛瓒现在是有恃无恐,准备好好戏耍一番罗不平,报被堵在矿洞的一箭之仇。
罗不平被葛瓒反复无常的表现弄的一头雾水,整理了一下思绪,道:“那老夫就请问葛大少,可否见过我家余师弟?”
“这你得让我想想。”葛瓒皱着眉头故作回忆状:“你知道的,像本少爷这种身份,每天都会接见很多不着调的人,借钱的啦,拉皮条的啦,混吃混喝的啦,啥人都有。你最好形容一下你师弟的样子,比如长什么样,多大年纪,说话什么口音,爱吃什么菜?回头请人画一副像,满城张贴悬赏找人,你得相信群众的力量,兹要你按这法子做,保管三天之内,多了不敢说,十几二十个余师弟都得塞你屋里,死的活的都有。”
他一开口,罗不平就知道他在戏耍自己,气的胃酸上涌,可看这家伙有恃无恐的样子,肯定有阴谋诡计,只得呵呵干笑两声:“葛大少,这就不必了。”
葛瓒眉头一皱,不高兴的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就认定是小爷害了你师弟?他说不定是吃饭噎死的,失足摔死的,或者想不开自己抹脖子上吊了,单靠什么鸟灵力波动就认定小爷和小花是凶手,是不是太不责任了?知不知道这叫草菅人命。”
“再说了,出了人命去报官啊,去西凉将军府敲鼓鸣冤,再不行去玄京告御状,凡事都要讲法律,你也是有单位有身份的人,出事找组织去啊,搁这儿打这个杀那个的,能得你快出圈了吧,西凉府装不下你了吧?要不是看你年纪大,真想大嘴巴抽你丫的!”
罗不平听的双眼无神,好不容易等葛瓒叨叨完,这才道:“我等灵修士非俗世之人,无需官府……”说到这里,突然看见葛瓒嘴角含笑,立马就后悔了,说这么多干嘛,这小子指不定有什么话等着呢。
果然,葛大少开口了:“您老人家的意思是,法律管不了你们这些灵修士。那好,灵修士是不是有行规,有行事底线,最低也得有点道德底线,总讲道理吧?”
罗不平点头,算是回答,真不敢张嘴啊。
“先捋清楚这事,首先,你师弟死了,尸体呢?”葛瓒盯着罗不平,心道:小爷非挤兑死你不可,让你以后见了小爷就装哑巴。
罗不平摇头。
“你认为是谁害的你师弟?”
罗不平犹豫了一下,一指小花,还是不开口。
“证据?”
罗不平想了想,觉得摇头点头拿手比划都不合适,刚准备开口,只听葛瓒道:“别说什么灵力波动,那玩意算个屁,如果小花跟这儿波动完,十天半个月后你师弟死了,也算是小花害的?”
说着,葛瓒换了副表情,语重心长的道:“我说大爷啊,没凭没据的您就说我家小花害了你家师弟,这不科学啊。你是不知道,小花是吃素的,闻见肉就恶心,你别看他个子挺大,其实胆小的很,滋你一弯腰,他绝对窜一边去……”
小花气的眼珠子快翻出来了,你大爷的,那俺当狗了。
罗不平茫然的跟着点头觉得不对赶紧摇头,一会工夫,堂堂象山宗灵武堂的首座长老被忽悠成了个摇头娃娃。
“小花,你过来。”葛瓒招呼小花。
小花无奈,懒洋洋的走来,翻眼皮看了一眼罗不平,突然大嘴一张:汪汪。
罗不平一阵恍惚,这到底是啥玩意?长的像只虎,个头像三只虎,张口却他妈是一条狗!难道我眼花了?前几天在玄灵阁前跟我玩灵符的不是它?
正在这时,突听有人道:“葛瓒,本座问你一句话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