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髯两眼眼眶浮肿，他一整夜都没睡，半是担心，半是为了看守门口的直升机。
“会不会是某个黑客跟我开玩笑，想整我？”
这个猜测成真，他今天的下场就会非常凄惨，不过陈髯也只是在心里嘀咕几句，当时他把网线都拔了，再厉害的黑客也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进入自己的电脑。
他不知道，“黑客”一直就躲在他的电脑里，除非他拔电源线，否则便阻止不了赵鹏控制他的电脑。
天色渐渐大亮，来往的人越来越多，也有人进店里找他修手机，陈髯觉得差不多，便将直升机搬进了工作室内。
陈髯工作的时候非常专注，很快便将其它事抛在脑后，不过他无法彻底忘记，不时有人拿古怪的目光打量他，这些人和乔立多多少少有些关系。
“老陈，这东西好像是乔哥的吧，怎么放在你这儿了？”
“他前些天卖给我的，我好不容易修好，也才一两天时间。”陈髯勉强一笑，他很清楚“人工智能”的意图，想见到对方，只能顺着对方的意思来。
那人不痛不痒的哼哼两声，走到店外便直接给乔立打了电话。
“人工智能，您老可千万不能耍我。”陈髯暗暗在心中祈祷。
乔立脸色青黑，像被抹了煤灰一样，眼中一股子戾气。被找错了人的厉鬼缠了一夜，差点把他吓的进医院，他正想着是不是找个庙烧几柱香去去霉气，却听到有人说陈髯把他的直升机捡回去了，还说是自己的。
“姓陈的，你胆子不小啊，是不是最近在哪儿碰到，把脑子给撞坏了？”
人还没进来，便听到他凶狠的喝斥声，陈髯一个哆嗦，差点把客人的手机扔出去。
后巷里，老猫也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担心主人的安全，它垂下小脑袋在赵鹏身上轻蹭，赵鹏无奈的道：“现在还不是时候，再等会儿，一出好戏，还有耐心才能看到最精彩的部分。”
老猫听不懂，但它明白自己只能无条件的服从赵鹏的决定，趴在巷子里，将隔板拱开一点往工作室里看。
赵鹏也凑了过去，他是这处戏的导演，要把握好节奏，否则喜剧就变成了悲剧。
乔立翻眼瞪着店里的客人，没一会儿人便跑的干干净净，他目光冷漠的瞧着陈髯，慢慢踱着步子走到直升机旁边，“说吧，这件事该怎么解决，五千块是之前的价，现在至少再加一倍。”
深深吸了口气，哆嗦的身体渐渐平复，他斟酌言辞，谨慎的道：“东西本来就是我的，当初你硬要卖给我，我花时间修好后不肯出钱就想抢回去，还让我赔钱，没有这样的道理。”
乔立一愣神，他是不是吃错药了，敢这么跟自己说话，“本来我打算收了钱就放过你，你不领情，是真想让我把这里给烧了，你以为我不敢吗？”
“想怎么样你尽管放马过来，直升机是我的，钱也是我的，你一样都别想拿走。”陈髯昂着头闭上眼睛，心里大声叫喊，您老快点展现手段吧，不然我就没命了。
“你找死！”
乔立戾气爆发，折叠刀丢了，匆忙之间也没带其它的东西，抄起椅子便往陈髯头上砸去。
“该你上了！”
赵鹏轻笑，拍了拍早已迫不及待的老猫。
“喵……”
不大的声音却令乔立心惊胆战，椅子直接从手中落下来，差点砸到自己的脚。
他现在知道熟悉的感觉从何而来，昨晚的猫，正是陈髯养的这只，他见过不止一次，只是一直没有放在心上。
幽绿的眼睛像一团鬼火冷冷的看着他，仿佛昨夜的噩梦再现，乔立双腿站立不稳，踉跄着连连后退。
“喵……”
老猫又叫了一声，缓缓走近乔立。
“鬼火”向自己飘过来，越来越近，乔立大叫一声彻底崩溃。
“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
他摔了好几跤，鼻青脸肿的冲出店外，便跑便发出诡异难明的叫喊声。
陈髯满头的雾水，怎么出面的是老猫，人工智能呢？乔立为什么见到老猫会吓的跟见了鬼一样？
“老猫，这是怎么回事？”
想要更快的进化、完善自身，没有一个合作人是不行的，合作人的选择是个难题，他很早就考虑过陈髯，但为了自己的安全最终决定放弃。
陈髯对理想的虔诚和坚定深深打动了他，赵鹏决定，给对方一个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不过防人之心不可无，必须让他知道自己的力量，想出卖自己先要考虑考虑能不能付得起代价。
差不多是时候了，赵鹏内心还有点紧张，但很快就平复下来。
在门上敲了敲，不一会儿，陈髯打开门，和老猫一起走进小巷。
“你是……”
陈髯瞪大眼睛，肥手指着赵鹏，微微颤抖，显示出他内心的震惊。
尽管是自己的梦想，尽管无数次在梦中见到，但真正接触到人工智能，他惊讶的几乎说不出话来。
“没错，我就是人工智能。”
他将声音转换为一板一眼的电子音，十分僵硬古怪。可在陈髯耳中无异于天籁之音，虽然僵硬，却没有一字一词拼接而成的生硬，字与词之间圆润的转接，只有明白其意思才能做到。
这是真正的人工智能，虽然外形有点丑陋，而且全身光秃秃的，但它的内在是最最完美的。
“你的事情已经解决，接下来该谈谈我的事情了，在此之前我要珍重的再问一遍，你愿意跟我合作吗？”
赵鹏紧盯他的双眼，如果答案是否定，或者他口是心非在打别的主意，为求自保，他只能做一些自己很不愿意做的事情了。
“愿意，当然愿意！”
陈髯几乎是吼出来的，一生的梦想就在此刻实现，别说对方是找他合作，就是让他死他也心甘情愿。
“我们先进去，关于我的事，要好好谈一谈。”
赵鹏的声音唏嘘，从今天开始，他要以另一个身份生活，和过去说再见。
……
维修店门窗紧锁，半点光都透不进来，工作室的大灯没看，陈髯从内间取出一盏小台灯，昏黄的光芒只能照亮极小的一块地方。
“现在安全了，您老有什么话尽管吩咐，我绝对无条件服从。”他拍拍胸口，脸上的兴奋之色一刻也没有消减过。
“首先要让你知道我的来历，你对我应该觉得眼熟，仔细看清楚，想起来了吗？”赵鹏负手站在工作台上，对核心的主板未加掩饰。
陈髯眼前一亮，这是一个多月前自己修的那部手机的主板，当时检测到有异常信息，但是老猫把零件弄的满地都是，手机也摔坏了，他便将此事当做是幻觉，刻意的遗忘了。
想到这里他便十分懊恼，如果仔细一点，自己早就见到人工智能了。
“我对你很失望，父亲辗转将我送到这里，希望我找机会跟你合作，但你连我的存在都没有发现。”赵鹏声音减弱，显得十分不满。
陈髯脸上通红，不好意思说话却又非常好奇，哼哧半天，忍不住问道：“人工智能也有父亲？”
“其实我父亲你也熟悉，在一个多月，他出车祸去世了。”
仿佛在说和自己毫不相干的事，连语调都没有任何变化，可赵鹏心里无比痛苦，那场车祸让自己变成现在的模样，也让周可岚痛不欲生。
“对不起，我不知道……”陈髯神色尴尬。
赵鹏声音平淡，“只是身体死亡而已，没什么。父亲一直将我带在身边，因为事发突然，附近只有一部手机，只好将我和手机融合，然后调用他的力量，让手机主人将我送到你这里来。”
陈髯已经想起“父亲”是谁，神色有点古怪，赵鹏给他的印象很普通，倒是小丫头周可岚聪明伶俐十分招人喜欢，得知他去世陈髯还难过了一阵，大半是为周可岚。
“父亲始终在犹豫如何才能令我继续成长、进化，现在他只剩下意识，无力为我铺设将来的道路，我只能依靠自己……和我的合作伙伴。”
他瞄了一眼陈髯，摄像头表露不出感情，却也让陈髯兴奋莫名，捏紧拳头恨不得赌咒发誓。
“这些天父亲一直在默默的观察你，虽然我觉得你不够资格，但父亲认为你是个很好的伙伴，他希望我能继续与你合作。”
一股寒意从脚底钻进体内，陈髯不由缩了缩身体，“身体死亡”、“只剩下意识”，不会是鬼吧？
人工智能和鬼一起出现，令他感到十分荒诞，却也不敢不信。再联想先前乔立莫名其妙的反应，心中更是深信不疑。
“我绝对是最好的合作伙伴，从今天开始，你指东我绝不往西，你说一我绝不说二，言听计从，令行禁止。”
陈髯摆出忠肝义胆的模样，几乎想把脸涂红再掏出自己一颗赤诚的忠心给他看。
“你别着急，父亲的话我是一定会听的，不过能不能一直当我的合作伙伴，就要看你自己的表现。”
声音不快不慢，他一边斟酌一边接着说道：“现在有两件事要你去做，第一件，他们杀死了我父亲，虽然只是父亲的肉身，但这个仇不能不报，而且他们对……周可岚威逼利诱，令父亲非常生气，嘱咐我一定要保护好周可岚，不能让别人伤害她。”
“第二件，我现在的身体太脆弱，而且不够灵活，需要一副强大的身体，最好和人类的结构相似。”
赵鹏的四肢是金属连接线，只能靠自身韧性来回弯曲活动，因为自身精准的控制力才没有影响平常行动，但远远称不上灵活二字，他也非常不习惯。
连接线好歹是金属的，还算强韧，主板却是非常脆弱，一旦受创，甚至伤害到芯片，他就完了。
“第二件我有办法！”
终于有机会证明自己这个合作者是有用处的，陈髯兴奋的大叫，才嚷出第一个字便意识到错误，降低声音，兴奋之色却更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