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婉容目光一寒:“三皇子何出此言?”
皇帝和皇后也对视一眼,不明白这个刚恢复神智的皇儿在搞什么鬼。但这对身份尊贵的夫妻还是有一定的默契存在的,他们都相信他们所钟爱的皇儿,必然有其合理的理由。
“你在身中剧毒、奄奄一息的情况下,能够来到我们舍异国,应该不是你一人之力吧?”君白尘优雅地笑道:“据我所知,你在太后惨死之后,便被上官洪煜及其手下所挟持,这才来到了舍异国。你之所以在崖底等死,不也是上官洪煜所为?”
凌婉容微微一皱眉,差不多明白了君白尘的意思。她抿了抿唇,轻蹙着的秀眉放开来,却没有回答他。
“你不能离开舍异国的理由很简单——那上官洪煜乃是堂堂大安朝王爷,他既然敢逃往我们舍异国,必然在舍异国有同盟!”君白尘斩钉截铁地说道:“这个同盟,在我们舍异国应该还有不小的身份和地位,所以上官洪煜确信其能够保住他!”
皇帝赞赏地看了看君白尘,颔首接话道:“朕赞同太子的话,舍异国和大安朝本就是同盟国,如今上官洪煜逃到了舍异国,朕也有责任将他揪出来,送给大安朝皇帝发落。”
说话间,皇帝眼里有一丝杀意。那明显是……因为上官洪煜的身份。
须知,当年灭掉隆林朝,其实舍异国也是帮了大安朝的。既然上官洪煜是隆林朝最后一线血脉,那么皇帝要斩草除根也就有理可循了。
“如果是这个原因的话……”凌婉容笑了笑,无所谓地耸耸肩:“我倒是可以告诉皇上和三皇子——上官洪煜和他的亲信徐梨,现在都在二皇子的府中。”
君笑言脸色一下子大变,顿时就怒而出声:“凌婉容!你休得胡言!我和那乱臣贼子何曾认识过?!”
凌婉容低声笑了起来,并不介意君笑言的怒气。她在这舍异国只是一个外人,而皇帝皇后明显是站在君白尘这边的,她傻了才不不帮君白尘呢!多少,她这条命是君白尘捡回来的——就算她决定了要让上官谦拿去这条命,她也还是得先还了君白尘的人情。
“我的确是上官洪煜带来舍异国的,而因为我命不久矣的原因,上官洪煜和其亲信谈话从来不会避讳于我。”她好整以暇地看着君笑言,一针见血:“据上官洪煜所说,他和你书信往来已有六年之久,而三年前你毒害太子、也就是三皇子的毒药,正是上官洪煜从药王谷拿到的一痴毒!”
一声轻微的咳嗽,突然间这屋子便被大批侍卫给包围了起来。
君笑言脸色刷白,因为咳嗽的人,正是他的父皇君傲狂。
“你之所以和上官洪煜联手,是因为上官洪煜在大安朝的势力。”凌婉容继续往下说道:“大安朝不像舍异国,大安朝自从先皇驾崩,新皇登基之后,上官洪煜这个贤王笼络了朝中很多势力,而且在民间深得人心。而你君笑言,在舍异国却仅仅只是个皇子,皇上将历练的机会都给了太子,你完全没有机会插手政事。所以,你不和上官洪煜联手,你这辈子就只能是个皇子了。”
皇帝的唇角在微微颤动,或许他对这个二皇子还是有爱的,只不过早已看出二皇子野性难驯,阴险于内,所以才不愿过多的让二皇子参与政事,以免舍异国遭受手足相残之事。然而,他想让二皇子永远当个普通王爷的想法,最终还是落空了。
皇位的诱惑力,永远都是这么的大,就算皇帝想压下自己各个儿子的野心,却也还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相较于皇帝,皇后便显得有些痛心疾首:“笑言……凌姑娘所说,都是真的吗?我一向待你如己出,你为何要这般做?”
君笑言的身躯依然挺得直直的,他暗暗的捏紧了拳头,表情却一片惨然:“原来……三弟一直怀疑我……”
叹了一声后,他苦笑着缓缓点头:“我认,我什么都认。三弟如今安好,我怎样都没关系。”
倒是君白尘察觉有异,立刻扭转局势道:“二哥,你千万别这么说。凌姑娘当时神志不清,或许根本就听错了。”
说着他转头对皇帝说道:“父皇,儿臣觉得此事还是不能听信凌姑娘片面之词,要详加调查之后才能得知真相。”
皇帝自然也是不愿相信的,但他更不愿姑息养奸。有时候,做皇帝连妻儿都要舍弃,他不能给下一任国君留下如此大患。
只是现在事情未水落石出以前,他并不会妄下结论。于是他颔了颔首:“太子说的是,依朕看,先将你二哥收监,你再去好好调查这件事吧。”
君白尘立刻跪下了:“请父皇收回成命,儿臣牵涉其中,不能参与调查此案。”
皇后也连忙说道:“是啊皇上,太子是受害者,又是笑言的弟弟,如何能让他去调查这件事呢?届时,只怕满朝文武都要说他们兄弟不和,徒增笑柄啊。”
皇帝沉默了半晌,突然抬头看向凌婉容,笑道:“这件事情牵扯甚广,朕交给谁都不放心,他们或多或少会趁机打压政敌。所以朕决定……将此事交给舍异国的福星凌婉容来调查!”
凌婉容怔住了,这是舍异国的皇室之争,关她什么事?
“大安朝女子凌婉容听旨:朕封你为钦差女官,全权负责调查太子被害一事、以及二皇子与隆林朝叛党勾结一事。准御前不跪,准调动一百名以内御林军,所到之处,如朕亲临!”皇帝一声严喝,震住了屋里所有的人。
凌婉容怔怔地看着这个颇有些传奇色彩的皇帝,一时之间有些回不过神来。但她看懂了君傲狂眼里的威胁之意,他仿佛在警告她——这件事情对舍异国来说非常重要,我给了你这么多特权,如果你不能给我一个好的结果,那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凌姑娘,领旨吧。”君白尘心里松了口气,无论如何,凌婉容至少不会偏向君笑言。
凌婉容抿了抿唇,突然就嫣然一笑:“凌婉容接旨。”
她,只福了福身,没有下跪领旨。
御前不跪,不是么?
虽然舍异国皇帝给凌婉容下了圣旨,而君笑言也被软禁起来了,关在了舍异国的宗人府,不过一连三日过去,凌婉容却没有采取丝毫的行动。那些被皇帝派来给她打下手的大内高手,也都成了她所住宫殿的摆设。
她如今的住处,是在冷宫旁边的玄灵殿。玄灵殿原本是宫女殿,但自从有妃子被打入冷宫,而玄灵殿旁边的宫殿被作为弃妃做住的冷宫之后,宫女便都搬离了玄灵殿。玄灵殿空了下来,如今便给凌婉容住了。
皇后本觉得这般不妥,因为凌婉容毕竟不是后宫中人。但君白尘的一席话打消了她的顾虑,君白尘说凌婉容身份特殊,如今更肩负调查连串阴谋真相的重任,万一在皇宫外遇上危险,便得不偿失了。
相比之下,皇帝倒是没什么意见。舍异国女人地位本就不低,而凌婉容如今也只是暂住,并非久居,只等事情一了便可以离开皇宫了。他多少也是为凌婉容的安全着想,再者……他还有另外一个目的——他想看看,凌婉容在舍异国皇宫的消息放出去之后,大安朝的皇帝还坐不坐得住!
“大师兄……你在那边还好吗……”此时的凌婉容,其实没有半点心思去调查什么舍异国的阴谋,她在凭吊莫君贤。一连三日,她都跪在这房间里,直至眼睛红肿。
失神的唤出对莫君贤的称呼,凌婉容叹了口气,颓然垂首。面前的纸钱全都烧成了灰烬,那灼人的余热却还在提醒着她那刻骨铭心的伤痛。
这辈子,她是永远都忘不了那一幕了。莫君贤是为她而死的,她还对不起素柔,对不起师父……
现在她等同于是在逃避,她根本就还没有去面对这个血淋淋的事实。当见到师父和素柔的时候,她应该下跪忏悔,甚至以死赎罪都行!可她又清楚的知道,莫君贤为了她死,必然不愿意她再轻易的放弃生命。
苦笑一声,她低低地倾诉:“可是大师兄你知道吗?我就算想为了你的牺牲而活下去……也没有办法啊……”
心一阵阵地揪痛着,她微微喘息,抬起了迷蒙的泪眼:“我杀了他的母后,我让他一国之君的威严荡然无存……我让他陷入了两难的境地……可即使我没有资格再爱他了……我也得还清欠他的一条人命啊……”
她知道,上官谦一直没有将这个秘密公诸于世,谁也不知道太后是她杀的。她知道他的心里还抱着一丝侥幸,或许这一切只是个误会……
她也希望这只是一场误会,但上官洪煜和徐梨那恶毒的话语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她,提醒着她是如何杀死太后的!
那时候总会被疼痛折磨得死去活来,可她一清醒便得面对上官洪煜的恶毒提醒:“婉容啊,我真的是很佩服你当时的狠厉。面对一个六十岁的老人家,我上官洪煜恐怕也下不了手呢!而你,竟然可以连扎她十几刀……”
每每想到那模模糊糊的血腥一幕,她的心都犹如针扎般难受。这一切都不是她愿意的,可终究还是发生了,她终究是对不起上官谦的。
“大师兄,我想,我处理好一切身后事,很快就会来和你见面的。”凌婉容轻轻闭眼,任那眼泪再度滑下脸庞:“这世欠你的,希望来世可以还给你……”
“恐怕你想还也还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