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君白尘的确是个高深莫测有实力的男人,可她这小妹为上官谦做的事情,难道不是一种深到骨子里、再也抹不去的感情吗?怎么会在短短一个月时间内,就被君白尘见缝插针夺走了一颗心呢?
可她同时也很明白,她这小妹不可能凭空捏造,而且之前的异常她也看得出来。如今上官洪煜已死,小妹的毒也已经解了,按理说再没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使得小妹这么做。
所以……
小妹是真的移情别恋了吗……
远远地,密密的树后响起了轻微的动静,凌倩雨专注于自己的纷乱思绪未曾察觉,而凌婉容则微微眯了眯眼,却什么也没做,继续轻声啜泣着。仿佛让人错觉似的,那动静倾刻消失,四周归于一片宁静。
徐徐凉风循着那动静而去,竟一路到了一处偏僻的院落。而一个身穿墨绿色锦袍的男人,闪身进入院落,再过片刻便到了地道中。
原来,这里是夜鹰组织的分堂口,而这个身穿墨绿色锦袍的男人,便是那夜鹰组织里的狱统领,金戟。他是负责贴身保护皇后的,按理说他一步也不能离开皇后,可是现在他的心境难以平静,他知道他若再在凌云山庄带下去,定然会露出马脚,是以他急忙离开了。
“狱统领。”分堂口的一名鹰卫看着金戟变幻不定的神情,稍微的有些担心。毕竟,自从上官洪煜一党被铲除、皇后娘娘又安然回到大安朝之后,几乎就没有什么事情能让他们变脸了。何况,如今脸色大变的是向来镇定自若的狱统领?
定然……是发生什么事了吧……
金戟略微定了定神,摆摆手道:“没事,你先下去吧。”
“是。”那名鹰卫见金戟不肯相告,也不曾继续追问,转身便下去了。
待房里就金戟一个人之后,金戟失神地跌坐在了椅子中。他的头脑嗡嗡作响,而心里则有千万股力量在互相拉扯着——这、这天大的事情,他要如何对皇上禀告?
皇上只让他贴身保护皇后娘娘,并未让他跟踪,他也知道‘非礼勿听’的道理,可当他看到皇后娘娘神色有异的时候……他实在是忍不住要去偷听啊……
而事实证明,他也该偷听这一次,不然他怎么会知道……知道皇后娘娘竟然……竟然变心了?可现在问题是……他应该如何跟皇上禀告?皇上如此深爱着皇后娘娘,当日竟连皇太后的事情都给秘密压下来了,这份深情如何斩得断?
可若是不禀告皇上,他又如何对得起皇上的信任,如何对得起皇上对皇后娘娘的这份信任和深情?皇后娘娘真是……真是不应该啊!!!
这般左思右想着,天色不知不觉黑了个彻彻底底。
金戟估摸着时辰,知道今日前往凌云山庄的皇宫中人此刻都应该回宫去了。临行前他听皇上说了,今晚皇后娘娘要夜宿凌云山庄,所以稍晚些时候,只有皇上带人回皇宫。
那么他是不是立刻就应该回宫禀告皇上呢?
犹豫了半晌,金戟的神情突然坚决了——不管怎样,他都要效忠皇上,不再隐瞒皇上任何事情!!
想到这里,他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几个急掠便出了隐蔽的院落,借着夜色的遮掩往皇宫方向奔去了。
不多时,金戟终于微微喘着气进了皇帝寝殿,而他如愿的看到他的主子——那威严的一国之君,正站在窗边看着那轮明月,不知在想着什么。但见那隐约透着宠溺的俊脸,他可以猜到皇上正在思念着皇后娘娘……
“属下叩见皇上。”金戟一颗心揪紧,但却快步走上了前去,跪在了离窗边不远处的地上。那冰凉的地,非但没让他感觉到凉爽,还让他觉得整个身心都在受着烈火的煎熬。
上官谦早就听见了动静,但没猜到是金戟。待他回过头看见是金戟后,脸色便微微沉了下来:“朕不是告诉过你,一步也不要离开皇后么?”
虽说现在国家安定下来了,但舍异国那帮人还在京城之中,他不想容儿发生任何意外。而有金戟在容儿身边,他就放心得多了。
“属下……有要事禀告皇上。”金戟一咬牙,不待面前的帝王准许,便说出了之前自己亲眼所见、亲耳所闻之事:“属下方才保护皇后娘娘之时,无意中听见皇后娘娘和卫夫人、也就是凌家大小姐凌倩雨哭诉……”
‘君白尘’三个字从金戟口中一出,上官谦的脸色立刻如狂风暴骤似的,阴沉沉吓人极了。
‘砰’的一声,金戟的身体从原地飞了出去,而上官谦,扬起的手掌还未来得及收回……
这是一个不眠之夜,沉重的气氛连秋风也不敢再放肆。万籁俱静,那兜兜转转的心事打了千千结,在人的心里来回纠缠。
“小姐怎么半夜起来了?”紫竹在房外候着,正觉得有些困意的时候,却听见房门响了,而凌婉容披着狐白色外袍走了出来,她连忙迎上去询问。
凌婉容眨巴了下眼睛,笑道:“有些睡不着,大概是久未归家,生疏了、认床罢!”可她心里头明白,这哪里是认床?分明是认人啊!只因为,那个陪伴了她数日的男人不在身边,她便不习惯了……
再反过来一想,他也会不习惯吗?今晚,他也会睡不着吗?而不久之后的每个夜晚,他是否能逐渐习惯身边没有她的日子呢……
“小姐是想念皇上了吧?嘻嘻……”了然自家小姐心事的紫竹,当即调侃起来。不过,她还是上前去扶住了凌婉容,接着她又念念叨叨起来:“小姐,最近我发觉小姐睡觉不太踏实,吃饭也有些没食欲,是不是皇上太累着小姐了,让小姐生病了?我看呐,得找个大夫来瞧瞧才行……”
“我自己不就是医者么?身体不舒服的话,我是第一个知道的。”凌婉容慢慢地顺着走廊散步,听见紫竹的话不由得失笑。
她的确不舒服,可那是心病,药石无效的啊……
这阵子,每次见到上官,她心里都如针扎般难受;每次要装作不喜他的亲近,她都要承受着比他难受百倍的难受;每次看见他怔然的神情,她都恨不能让自己代他受苦!可是她不能,因为她现在心软,就会让他一辈子活在她的世界里走不出来。
她无法背着杀他母亲的罪陪在他身边,而她也不忍告诉他这残忍的事实逼他做出选择,她只能选择折衷的办法让他的痛苦减少到最低程度。她太了解他了——若她背叛了他,他就算难过痛苦,也不会一辈子在这阴影里走不出去,他是个坚强的男人,他一定会以江山为重、忘了她这负心薄情的女人!
“那倒也是,除了两位师尊,没人比小姐的医术更高明啦。”紫竹也笑了,先前的瞌睡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以前她就想过,能够一直这么陪着小姐,真是最幸福的事情了。
正在两人闲聊之际,突然一道人影冲过来,一把搂住了凌婉容的腰,让两人猝不及防。来人武功之高让紫竹惊讶,但她正欲高声呼喊,却听得旁边凌婉容低低地道:“皇上怎么深夜来了?”
紫竹瞬间闭嘴,本欲出手的招式也收了回来。她暗叹:还是小姐熟悉皇上,第一时间就认出是皇上了。唔,现在她应该闪人了,看来皇上和小姐一样,都是离了对方便睡不着呀!
紫竹这么想着,人便悄悄地退下了。
四目凝视,天地也在这瞬间黯然失色。或愤怒或疼痛的情绪,在这宁静的气氛下消失得无影无踪,剩下的只有满腔的不舍和恐慌。不能失去……不能失去呵……
“皇上,你……”
“叫我上官。”上官谦紧紧箍住她细软的腰肢,低哑的声音透着脆弱与不安。他不知道他是怎么一鼓作气到了这里的,他只知道他不想失去她,所以他不会再让她离开他身边半步!
是霸道也好,是囚禁也罢,总之他不能冒这个险!
凌婉容呼吸絮乱了几分,但她还是从善如流的叫了:“上官,怎么了?”
明明知道他为何怪异,可她却只能装作不知。她太了解他了,他定然不会开口来问她,而会选择相信那一切都是假的。但是这疑惑的种子,终究是在他心中种下了。
她若贸然告诉他,她喜欢上了君白尘,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的!所以,她会让他慢慢的怀疑这件事,然后最终待她离开,他便深信不疑了……
“没什么,我就是太想你了。”上官谦紧紧地抱住她,丝毫不愿松手,“我们回宫吧,你不要呆在凌云山庄了,我离不开你。”
堂堂大安朝的一国之君,众人眼中的谦谦君子,令江湖中人闻风丧胆的鹰主,何曾如此在人前展现过脆弱???然而这教他只能爱不能恨的女子,却轻易的让他放下了所有坚固的铠甲。
纵然听了亲信的汇报,可他一点也不想质问她,因为他压根就不相信那是真的。即使金戟不会说谎,他也不愿因为自己任何一丝轻易的怀疑,毁了她对他的爱!他怕的,只是失去她,而他会用全部的可能,让她爱他一生一世!
一句‘我离不开你’,让凌婉容差点丢盔弃甲。
“上官……”她喃喃地轻唤,可下一刻便声音淡了起来:“真想回……那就回吧,我跟大姐也已经聚过了。”
她声音愈淡,上官谦心里愈是发慌。他了解她,以前她不管怎么累怎么烦,可在他面前她永远都是真实的模样。而现在……他开始有些看不清她了,他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也不知道……她是如何看待他和她这份风雨过后的感情……
有些夫妻,能够共患难,却不能共富贵。
他不希望他和她,不能共享这万世江山。
“好,我们回宫。”上官谦定了定神,露出温柔的笑容。
揽着怀中女子,上官谦腾空而起,在夜空中飞行。他什么都不想逼她——如果那件事情是真的,那么他绝不要与她摊牌、从而失去她;如果那件事情是假的,他更不能去询问她,失去她对他的信任和爱。
回到皇宫的龙床上,凌婉容静静地趴在软而滑的丝被上,葱白的手指一遍遍滑过自己垂落在床上的秀发。
上官谦今晚没有碰她,因为他无法在这样的气氛下与她欢爱。她愈静,他愈不敢放肆,在她面前,他半分帝王之气都没有……
所以他坐在御案之前,心不在焉的批阅着奏折,而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看的都是什么。他只是用眼角余光看着他龙床上那女子,一颗心为她慢条斯理的动作而悸动、拉扯。他无比肯定她心里有事,但不管是不是那件事,他都不想去过问……